碎月河边人渐渐多了。
这条河是城里饮水之源,平日里抚宁府严加看管,除了日常用水,任何人不能随意靠近。
像这样的放花灯,还真是举城盛事。
秦妩坐在铺子里吃着汤饼。
透过窗子,能看到一串串的灯火亮起来,明灿灿的,像是天上的星火落下来。
这城池实在没什么好的。
四处都是石头和泥砖搭建的房屋,风吹过来,都带着尘沙。
跟大夏金都没得比。
但秦妩就是觉得,逛得很开心。
她用勺子敲了敲对面那人的碗。
“好吃么?”
少年看了她一眼,没做声。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店里灯火照不到这片角落。
可能是夜色中,这少年侧头看她的样子,太安静了。
秦妩恍然生出一种幻觉。
好像他们还在金都。
她住在摄政王府,他半夜过来看她,带她出去吃好吃的。
朱雀街上车水马龙,福临门酒楼的二楼雅间。
他坐在竹帘光影之下,支着腮看着她。
神色就是这样的。
安安静静的,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
吃了汤饼,河边走了片刻。
慕容伤垂眸看她。
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女孩牵着他的衣袖,讨好地笑一笑。
“我去买两个花灯,放完咱们就走。你在这里等着哦。”
慕容伤皱眉。
不待他回应,身边女孩子已经小马驹似的跑开了。
一边跑一边回头叮嘱他。
“等着哦!我马上回来。”
卖花灯的摊位就在十几丈外,一眼就能看到。
青衣少年垂着手,站在河边等她。
衣袍被夜风吹得纷纷扬扬,耳边碎发也跟着飘动。
一眨不眨看着那小姑娘跑进了灯火煌煌处。
秦妩拿了个莲花灯,很喜欢。
又拿起一盏鲤鱼灯,也很喜欢。
再一看,那边还有一盏小鸭子灯,做得也很可爱。
一时间无法抉择,纠结着是不是全要。
忽然间,前方一阵混乱。
有人哈哈大笑着从华楼上撒钱。
大叫着:“——祈福咯!!”
顿时,整条街的人都疯了。
洪水一样汹涌过去。
秦妩提着鲤鱼灯还没付钱,就被人群裹挟着,身不由己往前冲。
等她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出来时,手上灯早没了,鞋子还被挤掉了一只。
回头一看,河岸边的慕容伤也没了。
顿时非常生气。
对着高楼上撒钱的人骂了一句:煞笔!曰你老祖!
秦妩跛着脚往两人约定的地方走。
河畔众人,见她一个女孩子,挤掉了只鞋,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秦妩瞪过去,笑屁笑!
…
忽然间,她鞋子被一只大手托着,送到面前。
是一个浑身裹着暗红色斗篷,看起来像苦行僧一样的男人。
即便背着光,看不到他的眼睛,却也能感觉到他凝望自己的灼灼视线。
秦妩愣了一下,赶紧跟他道谢。
低头把鞋子穿上。
“¥**¥……”那人带着笑意,喃喃说了句什么。
是晦涩拗口的缠舌音。
秦妩:“??大师,别说外语,听不懂。”
听到她的声音,那人低笑起来。
他往前走了一步,河边的灯火照亮他的脸。
大约三四十岁的青年男子,一张脸生得很普通。
只是那双带着点灰蓝色的眼睛,特别亮,亮得诡异反常。
他开口说话。
这一次,秦妩听懂了。
他说的是:“如此可爱的小姑娘,相信吾神也会很喜欢。”
说着,他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瓶来。
用一根嫩绿的竹枝,浸在玉瓶里。
竹枝抽出来时,带着一种极其浅淡的香味。
像是花香,一瞬间令人失神。
秦妩脸色变了。
——她感觉到了,蛊的气息,就在那玉瓶子里。
“吾神,赐福于你。”
那人带着笑意开口。
抬起手里蘸着水的竹枝,就要往秦妩身上点。
——噗簌一声响,男人手臂被小石子贯穿,竹枝落在地上。
一股大力将秦妩从他身边拉开。
是慕容伤。
紧跟着,一股狂暴的掌风迎面而去!
裹着暗红长袍的男人最后看了眼秦妩。
神色遗憾地说了句什么。
往后一退,整个人与黑暗融为一体。
慕容伤并没有追击。
垂眸看秦妩,身上还带着没有散去的杀意。
“没事吧。”
秦妩眨了眨眼:“这什么人,有病吧?吓死爹了。”
说着,伸手拍了拍胸口。
慕容伤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遍。
犹豫片刻,伸手过去,在秦妩的头发上摸了摸。
“现在没事了。”
秦妩:??这么暖的?
不趁机占便宜还是人么?
秦妩抓着他的衣袖。
大声嘤嘤,“好吓人哟。”
。
慕容伤牵着她往前,走到卖花灯的摊位前。
选了一盏已经点好蜡烛的鲤鱼灯。
“给你。”
秦妩:“……”他还记得,她是去买灯的。
少年的音色听起来还是冷淡的。
黑冷的眸光映着莲花灯的烛光。
那光芒里有她。
秦妩接过那花灯,方才的阴霾像是被这灯燃烧干净了。
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