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和之前勾结张永,把劣币案捅给皇帝,目标其实非常简单。
杨廷和盯着工部尚书的位子,即便不能把李鐩拉下马,退而求其次也能捞到节慎库。或者引发职位变动,安排心腹当个工部侍郎,顺便还能恶心一下江彬。
张永的追求也不咋样,他只想安插心腹太监,派去节慎库当监事,或者染指工部宝源局。
二人都没想过,能够直接扳倒江彬,因为此事根本“不值一提”。
可皇帝居然派锦衣卫去调查,锦衣卫又强行牵扯到江彬。
朱厚照在南苑书房的反应,瞬间让张永意识到,皇帝其实对江彬有些烦了——归根结底,是蒙古小王子已死,北方没啥大仗可打,豹房边军又日趋腐化,江彬已经失去了邀宠根基。
于是张永当机立断,立即跑去上眼药。他搜集到的黑材料很多,但从来没给皇帝讲过,因为以前讲了也没用。
同样的黑材料,换一个举报气氛,朱厚照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而王渊,同样没真想弄到江彬。他的目标有两个,一是保住工部尚书李鐩,二是弄掉左侍郎刘永。让李应把江彬牵扯进去,只是试探性的举动,试探皇帝什么反应,同时试探张永的手段。
竟然真把江彬给弄倒了,所有参与者都感到非常意外!
江彬一倒,工部尚书、工部侍郎、节慎库、宝泉局……这些东西算个屁,张永、杨廷和立即盯上更大的目标。
当初,朱厚照也临时心软,想留刘瑾、许泰一条狗命。
于是刘瑾家里查出龙袍和兵甲,被剐了三千三百五十七刀;许泰只因江彬还得势,没有被搞得死无全尸,但打回京卫之后也死于非命。
江彬这回哪有幸免的可能?
东厂幡子蜂拥而出,在江彬家中搜出铠甲三十副。又搜出江彬结交太监和大臣的证据,御马监太监谷大用、吏部尚书陆完、兵部尚书王琼,全都被东厂定为江彬的谋逆同党。
若非朱厚照勒令不得牵连边将,明摆着还想留用新军,恐怕那些豹房边将全都得遭殃。
张永的下一个攻击目标,是御马监太监谷大用。
而杨廷和的攻击目标,则是吏部尚书陆完、兵部尚书王琼。
工部那个烂摊子,反而被他们选择性忽视。
内阁。
杨一清勃然大怒,指着杨廷和说:“杨阁老,陆完是该死,王尚书(王琼)何罪之有?你说他勾结逆贼江彬,简直是胡说八道,东厂什么证据查不出来?”
杨廷和平心静气说:“王德华(王琼)确实与江彬有勾连,他不止一次给江彬送银子。兵部右侍郎王宪,也是通过王德华(王琼),由江彬安排领到镇压京畿匪患、督理军储的差事。”
王宪,兵部右侍郎,王琼的绝对心腹,平定京畿匪患的一号功臣,现任职务相当于后勤装备部长。而他能得到这些肥差,全靠王琼刻意逢迎江彬,如此行径被文官集体鄙视,堂堂的兵部尚书,居然要巴结后军左都督。
啥意思?
自从于谦当年夺权之后,五军都督府就得看兵部脸色,武官再牛逼也得依附于文官,王琼的做法等于在开历史倒车(对文官集团而言)。
靳贵打圆场道:“两位不要动气,有事慢慢商议便成。”
毛纪说:“王德华(王琼)勾结江彬,此事板上钉钉,瞎子都能看出来。就算要商议,也该商议如何定罪,是让他自己请辞还是直接罢官!”
杨一清冷笑道:“时事所迫,王尚书不利用江彬,如何能快速平定京畿匪乱?就如这次一般,杨阁老若不利用张永,如何扳倒江彬这逆贼?难道还能说,杨阁老是在勾结太监?”
杨廷和拢手微笑:“扳倒江彬的事情,我可不敢居功,那是王二郎的手段。”
“王若虚?”众阁臣皆惊。
杨廷和故意捧杀王渊:“锦衣卫都指挥使李应,乃是王二郎的同乡挚友。他借锦衣卫查劣币案,将矛头直指江彬,又利用张永打出致命一击。这般手段,不愧用兵如神之人。”
杨一清和靳贵都面露冷笑,因为杨廷和话里有话,暗指王渊已经控制锦衣卫,而且还跟大太监张永有勾结。
可问题是,王渊就在前不久,才帮工部收回财权,借此跟张永划清界限,杨廷和也就骗骗那些不知底细的官员。
梁储突然说:“王德华(王琼)之事先不论,且谈谈如何处置陆全卿(陆完)吧。”
此言一出,杨一清和靳贵都表情古怪,一向给杨廷和当应声虫的梁储,这次居然隐隐抵抗杨廷和的提议。
杨廷和终于无法保持涵养,脸色极为阴沉。
跳反了,梁储竟跳反了!
如今的阁臣有五个,内阁地位由高到低排列,即杨廷和、梁储、杨一清、靳贵、毛纪。
杨廷和、毛纪是一伙,杨一清、靳贵是盟友,梁储突然反戈一击,杨廷和居然处于人数上的劣势。
全都怪王渊,蝴蝶翅膀扇太凶。
历史上的靳贵,因为引咎辞职归乡,此时已郁郁而终,哪还有在内阁活蹦乱跳的机会?杨一清也早该辞职了,都不用杨廷和出手,是被梁储给逼走的。(史书说,江彬、钱宁联合逼走杨一清,其实纯属扯淡。江彬和钱宁哪可能联手,且正德南巡途中,皇帝和江彬还去杨一清家里住了几天,只能是被梁储撵出朝堂的。)
杨一清、靳贵对视一眼,都有些搞不清楚,梁储莫名其妙为啥变换立场。
很简单,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