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这个小师姐,没事都喜欢说些废话,有时候他已经觉得很无奈的,可没办法,只能听着。
这会儿溜走,也只是他自己的应对办法。
恶人还须恶人磨,小师姐还得大师姐收拾。
只是走了几步,眼前不远处,周州的娘亲,那个妇人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眼前。
顾泯停下脚步。
那妇人微微躬身,对顾泯行礼。
顾泯还礼,没有说话。
“顾……陛下……”那妇人压低声音,但言语内容,让顾泯百感交集。
顾泯看着她,神情复杂。
有些时候,他会觉得自己身上这个曾经的身份,会是一种负担。妇人低声道:“陛下觉得该怎么称呼为好?”
妇人没怎么慌张,看着沉稳有度。
说起来,她其实也是读过诗书的女子,在溪水城里,也算是小有名气,不过女子这名气大小,其实一点都不重要,世人多看的,不还是她的丈夫如何,她的儿子如何吗?
顾泯说道:“就叫顾公子也行。”
妇人点头,喊了一声顾公子。
顾泯静静地站着,听着下文。
“不是有什么事情要麻烦顾公子,就是想给顾公子说一番话,这番话是我那相公在最开始几年常常念叨的,也是我在他离开之后这几年一直念叨的。”
顾泯正色道:“请说。”
妇人想了想,好像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顾泯不着急,就是这样等着,等到那妇人酝酿一番之后,这才缓缓开口,“我那相公,原本只是教书先生,一个月也挣不到几两银子,距离庙堂,那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在那些年,他一直在想一件事,那就是咱们南楚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我知道这当然和顾公子没有关系,因为那会儿是顾公子的兄长在做这个皇帝,所以一切的事情,应该是找他,但这会儿我只见到了顾公子,所以只能说给顾公子您听了。”
“我那相公,不是个喜欢唠叨的人,埋怨人就更少了,他这一辈子啊,大多数时候,对这世道,都是沉默的看着,从不去说好坏,也就是前几年,这才喜欢上了喝酒,喝多之后,才喜欢多说两句。”
顾泯耐心的听着。
“他喝多的时候,就总是在念叨,为什么,为什么。”
顾泯沉默,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很多,顾泯很能理解,在那座南楚庙堂倾覆之前,很多南楚的百姓内心为什么会有这么个想法。
但他没办法。
也无法去怪谁,真说要怪的,只有去怪他的兄长。
“大厦将倾,所有在这楼里的人,便有一万种想法也算是正常的。”
那妇人说道:“虽然我相公后来骂过那么些人,但最后他还是去参军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很淡然,但还是有一股悲伤的气息弥漫出来,挥之不去。
“他走之后,南楚也没了,后来那些日子,我便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顾泯看向她,很想问问这是什么问题,当然了,他不用问,她也会说。
“我其实想问的是值得吗?”
顾泯不说话。
这个问题让那个去参军的教书先生来说,肯定是值得,而且没有任何问题。
妇人仰起头,看着顾泯,认真问道:“我想问问,值得吗?”
原来这个问题,又是用来问顾泯的。
顾泯当然明白这个问题的真正意思。
顾泯点头道:“当然值得。”
妇人看向顾泯,眼神变幻,然后低声道:“我以前觉得不值得。”
“当然了,一个没了丈夫的女人,长期活在担忧里的女人,当然要怪很多人,怪来怪去,不管是有没有关系的人,当然都要怪上一通,这没有道理可见,谁叫我就是个女人呢?”
妇人说道:“说实话,我相公走的时候,我就骂过顾公子的兄长,后来那些吃人的道士来了之后,我很绝望,在绝望之余,每天骂的最多的,就是顾公子您了。”
“这当然怪不到顾公子头上,所以清醒的时候,我就很伤心,不是伤心日子怎么变成了这么样,而是我怎么在这个样子的日子里变成了这个样子。”
顾泯微笑道:“骂一骂没有关系,本来我也该被骂。”
妇人摇头道:“不!”
“顾公子虽然有这份担子,但绝不是因为你没有努力而导致的现状,所以谁都没理由怪顾公子你!”
妇人朝着顾泯跪下,磕了个头,然后站起身来,这是她表达歉意的方式。
顾泯没说话,但心里五味杂陈。
顾泯能够理解,也能接受。
“最开始我觉得不值得,不过这一路走来,我觉得就很值得了。”
妇人认真道:“您做的很好了。”
顾泯轻声道:“还做的不够好。”
他有些愧疚,如今做的,其实都是补偿,没有在最好的时候做出最好的事情,其实就差点意思。
妇人眼眶湿润,然后问道:“顾公子以后会让南楚再回来吗?”
这是她的期盼,顾泯其实知道,她想要的不是南楚,而是那些以前的时光,那个有自己相公,还算太平的时光。
顾泯摇头道:“那样要死多少人呢?”
妇人泪眼婆娑,她终究还是放不下的。
她轻声道:“肯定有很多人还愿意去做这样的事情的。”
顾泯问道:“那是不是会有更多的人不愿去做这样的事情呢?”
南楚没了,当然有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