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提到了先夫人,邢夫人面色尴尬,起身行了一礼,连话都没说,也追着大老爷去了。
贾琏王熙凤夫妇小两口都被大老爷说晕了,相互对视一眼,心底一衡量,到底先妣嫁妆重要,那嫁妆单子,要拿到手才行,赶紧也一起身,行了个礼,便急匆匆地追着贾赦去了。
剩下满屋子的人再一次鸦雀无声,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只跪在地上的王夫人面色发白,体若筛糠。
贾政满脸羞愧之色,讷讷地道,“母亲,孩儿......,以后......”
贾母一脸疲惫,心中思绪齐涌,一时都不知该想哪件事才好,听儿子出声儿,叹了口气,想了想,打着精神道,“寻个院子,你们夫妻俩,搬出去吧。”
贾政泪流满面,一个头磕在地上,哽咽地道,“孩儿无妨,只是舍不得母亲,以后不在母亲身边尽孝,母亲万望保重身体为要!”
贾母长叹一声,不免又替小儿子打算,思量一番,“把梨香院收拾了,你们一家子搬去那儿吧。那里是你爷爷旧年静养之地,虽搁置得年头久了些,但修缮得却比别处的院子强好些,前庭后舍的,倒也够你们一家子住的,且另有外门出入,你办公待客更方便些。”
哪里就方便了,一个偏门小院儿,即便是老荣国公旧年居所,但是,能比得上荣国府正堂书房更荣耀吗!
贾政膝行几步,哽咽不能出声,只拉着贾母的手哭“母亲!”王夫人也跪在那儿呜呜地哭。
贾母道,“我老啦,守不了你多少时日了,莫哭了,带着你媳妇好好过日子,那院子我记得有个角门儿,跟你们正房东院儿有个夹道相连,搬家倒也便宜,且去吧!”
贾政见事无挽回的余地,只好磕了个头,起身抹泪想走,倒是贾母又叫住了他,道“梨香院虽说十余间房,只是怕也不便宜,珠儿媳妇和兰儿挪过来吧,在我院子后身儿安置了。”
老太太很是伤心,叹道,“我们孤儿寡母的,从今往后,守在一块儿过日子罢了。”
贾政见老太太说起儿媳妇,他不好多管,赶紧退后一步,让出王夫人来,李纨素来是住在王夫人房后三间抱厦内的,如今这么一挪,可比贾政王夫人搬家要麻烦得多,这事儿还得王夫人操持。
只是王夫人心神都叫大老爷刚才说的“断子绝孙”四个字夺去了心神,这会儿还有些恍惚,贾母说甚么都如过耳云烟一般,就听着了“珠儿”两个字,真真是剜心一般之痛,脸上就落下泪来。
王夫人哭了几声贾珠,又哭宝玉,刚才她念叨几声元春被老太太呵斥了,如今是不敢提起女儿了,只盼着衔玉而诞的宝玉能叫老太太心软。
哪知贾母叫贾赦说得,难免也多思了一些,这会儿只道,“宝玉也大了,该上进了,总与我住,难免溺爱些,以后就跟着他老子去吧。只是对他和蔼着些,莫像对珠儿那般苛刻,你可记住了?”
贾政也落下泪来,鞠躬道,“敢不从命。”
两口子灰败着脸离去,磨蹭着搬家,贾政是万事不理的,只去寻了姨娘散心,王夫人急着去收拾印子钱的首尾,又要想法子填补被挪用了的长嫂嫁妆和公中银两,这些事她也无法寻侄女帮忙,只能自己想法子,直忙得两眼发直,额头眼角剧痛。
贾赦的东大院儿内,跟着大老爷来的贾琏小夫妻两个,正讪讪地站在地中央,贾赦一脸不耐,饮了口茶,道“给你?给你有何用?你是能跟老太太去要,还是识得那嫁妆单子上的古玩字画、瓷器摆件儿?知道人家给你的是真货还是假货?你是懂得铺子怎么管,还是庄子怎么收?”
贾琏讷讷地道,“老爷不是说......”我们小夫妻大了......能自己......
贾赦摆摆手,“你哥哥没的早,你是我跟你娘的独苗了,莫说你娘的嫁妆,就是我身上这爵位,不都是你的?可你立得起来吗?你且说说,就当个纨绔,你精通些什么?”
贾琏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爹,满脑子小问号,一不小心说出了声儿,“当纨绔还需要精通些什么?”
纨绔,镇日里不就吃、喝,那什么和那什么吗?这有啥好精通的?
就,就闹呗?
哼哼猪贾鹿鹿又冷哼一声,把茶碗重重一放,“你以为纨绔那么好当的?你那不是纨绔,你那是废物点心!”
“你老子我,幼年时也是在上书房一本本书读过来的,诗书经义,君子六艺,无一不精,这也就罢了。古玩鉴赏,品茗闻香,吟诗作画,弹琴吹箫,随便哪样拿出来,没一个不会的,你会什么?”
贾琏怔怔的,他从小听到的都是大老爷文不成武不就,窝囊废一个,只知道躲在院子里抱小老婆,还从来不知,他爹竟然会这么多......
贾赦看他儿子发呆,叹口气,罢了,这儿子没学好,是他的错,只是到底还年轻,现在才十几岁,新婚没两年,二十还不到呢,也来得及,“从明儿起,你便跟着我吧,我手把手的教你,读书你不爱,习武你不行,但这世间总有你擅长的求生本事,就看你最后想学那样了。”
贾琏满脸苦涩,他只是想来跟他爹要钱的,不是想被他爹管起来啊。
只是贾赦手里还有事儿,儿子这头不是很着急,也不耐烦听他墨迹,说了两句就把贾琏二人撵出去了。
贾琏垂头丧气地从父亲院子出来,带着媳妇往家走,好半天才觉着不对劲儿,他媳妇今日里竟十分沉默,便回头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