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莫尔被处死的那天早上, 亨利八世让托马斯.克伦威尔陪着他在汉普顿宫的花园里散步。清晨的阳光像是蒙上白纱的维斯塔女神,让亨利八世有种看不清,摸不到的焦躁感, 同时也令他联想到了当下的英格兰,并对自己的宗教改革产生了强烈质疑。
对此, 亨利八世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可是汉普顿宫里只有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嘴巴最为牢靠。至于他本该亲近的妻子与挚友,则是偏向性太过于明显,让亨利八世很难跟他们说到一块去。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的秘书长是个新教徒,只是在表象上显得很中立,但是托马斯.克伦威尔足够识趣也足够有能力,所以亨利八世假装不知道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宗教立场,一如既往地重用他。
“按照您的吩咐, 我给莫尔大人的行刑者送去五英镑的小费, 让他将斧子磨得锋利点, 能够一击致命。”好的秘书永远能猜到主人想要什么, 所以托马斯.克伦威尔只是推动了托马斯.莫尔的死刑判决, 并不像自作主张的博林家那般, 死死得咬住托马斯.莫尔的亲朋好友不放,摆出一副不斩草除根,就决不罢休的架势。
这让私心里并不想处死托马斯.莫尔的亨利八世感到十分的恼怒,所以默许了托马斯.克伦威尔将托马斯.莫尔的妻女送入萨福克郡的安排,甚至还以玛丽公主的名义, 给玛格丽特.莫尔送去一个凯瑟琳王后曾用过的金杯, 好让这些可怜的浮萍能感到安心。
“克伦威尔, 我最近总是回忆起从前的时光。”亨利八世注视着地上的两道孤零零的影子, 第一次发现自己早已年华不在,身边的亲人朋友也所剩无几:“我还记得刚登基那会儿,我是全英格兰最快乐的男人。因为我有能一起打猎的朋友,一起研究天文学的知己,还有能为我操持一切的贤妻。”
“当我和莫尔,查尔斯拿着酒杯在窗户边绘制星图,畅想未来时,凯瑟琳就带着玛丽(萨福克公爵夫人)和玛格丽特.莫尔小姐在隔壁的屋子里聊天下棋,或者做些针线活。我还记得凯瑟琳她们根据我们绘制的星图去缝了个极为精美的挂毯,只可惜……”
亨利八世没有继续说下去,眼里的温存也逐渐被冷酷所替代。
托马斯.克伦威尔猜测那个星图挂毯肯定跟安妮.博林脱不了干系,所以也很知趣地没有多问。
“我打算将今年的狩猎提前,最好再办一场比武大会。”亨利八世拍了拍托马斯.克伦威尔的肩膀,决定不去想那些让人不快的事:“威廉马上就十岁了,也是时候给他挑个教授武艺的骑士,以及一匹配得上英格兰王子的骏马。”
“至于你。”亨利八世注视着自己最信任的秘书,后者一如既往地低垂着眼睛,让人看不清他内心里正在想什么。
“博林家和诺福克想要将伊丽莎白许配给法国的埃尔伯夫侯爵(吉斯公爵的幼子),但是我们都清楚,这只是她们的一厢情愿。”亨利八世很清楚安妮.博林的声名狼藉可不仅限于国内,所以吉斯公爵也不会愿意自己的儿子有这样一个岳母——即便伊丽莎白是英格兰公主,可是高傲的,法国最有权势的吉斯公爵也看不上她。
“比起伊丽莎白,我更想让玛丽嫁入吉斯公爵的本家,也就是洛林公国,所以由你去跟他们谈判。”亨利八世一直都没放弃对法国王位的诉求,所以想从洛林公国入手:“你去谈下玛丽和洛林公爵的长子弗朗茨.德.洛林的婚约,并且告诉他们,我愿为此支付十五万英镑的嫁妆。当然,为了给你一个适合谈判的身份,我会在今年圣诞节后给你册封爵位。”
“是。”托马斯.克伦威尔明白这是亨利八世给的甜枣,所以要极力避免办事不利会迎来国王的大|棒。
而让托马斯.克伦威尔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来得及为玛丽公主的婚事奔走,便要面对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亨利八世在与亨利.诺里斯爵士进行长|枪比赛时坠马,令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惧与混乱。
“给我让开,都给我让开。”还没换下戎装的萨福克公爵十分粗暴地扒开了围观人群,咆哮着让医生和神父过来查看亨利八世的伤口。
“我的天啊!我的老天啊!”医生费力地解下亨利八世的头盔,将他的链子甲扯开,露出国王满是鲜血的面容,然后将手指放到亨利八世的鼻尖下,试探他还有没有呼吸。
“国王还活着,国王还活着。”医生如释重负地喊了一声,萨福克公爵立刻叫来两位身高体壮的骑士将泥地上的亨利八世小心翼翼地抬了起来,将他一路护送回国王的帐篷。
站在人群后的托马斯.博林见状,在乔治.博林的耳边小声低语道:“你去通知王后,让她提前将威尔士亲王接到身边。如果国王陛下真有什么不测,威尔士亲王继位,我们必须确保摄政者里不仅有玛丽公主和萨福克公爵,还要有我跟王后。”
“可是威尔士亲王真的愿意跟我们走吗?”乔治.博林从没像今天这么紧张,尤其是在看到托马斯.克伦威尔凑到萨福克公爵的身边说了什么,导致萨福克公爵立刻让小帕尔爵士离开帐篷后,求生欲使得乔治.博林等不及父亲的回答便追了出去,向着汉普顿宫的方向横冲直撞。
好不容易挤到国王身边的托马斯.克伦威尔早在进帐篷前就弄丢了自己的帽子,看着桌子上生死未卜的亨利八世,只能强迫自己尽快镇定下来:“老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