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多塞特侯爵夫人介绍过来的艺术家比威廉三世想得更年轻, 至少看上去还不到五十,有着一把精心打理过的胡须,眉眼间全是“我不想理会你们这群俗人, 但我却不得不跟你们打交道”的苦闷。
威廉三世总觉得他的态度有些眼熟,但却一时想不起对方到底像谁。
“丁托列托先生,你眼前坐着的,便是英格兰,荷兰,爱尔兰, 以及法兰西的国王, 教会的信仰之首,伟大而荣耀的威廉三世。“多塞特侯爵夫人的声音里透露出浓浓的骄傲,仿佛被介绍的是她本人。
然而丁托列托对多塞特侯爵夫人的介绍并不感兴趣, 他只在乎上手的国王能不能让他见到米开朗基罗。
“陛下。”丁托列托冲着威廉三世行了个脱帽礼,脸上的皱纹似乎又深刻了几分。
多塞特侯爵夫人被丁托列托的态度弄得有些尴尬, 毕竟对方跟他谈到米开朗基罗时, 可不是这个德行。
威廉三世终于明白丁托列托让他想到了谁,于是饶有兴趣道:“听说你是为了米开朗基罗先生,才离开意大利的?”
“是。”原本恹恹的丁托列托终于来了精神, 甚至连语气都热切了几分:“原本我是打算老死在威尼斯的, 但是因为西班牙的破产皇帝过不了几年就会跟奥斯曼帝国打仗, 所以我便提前逃了出来。”
胡安娜王后赶紧喝了口葡萄酒, 想借此掩盖自己的笑意。
威廉三世觉得丁托列托能迷上米开朗基罗, 也是件意料之中的事,不过他很好奇对方是怎么知道查理五世很快就要跟奥斯曼帝国打仗的。
如果威廉三世没记错的画, 查理五世跟奥斯曼帝国的最后一场战争结束于亨利八世去世之前, 而且因为英格兰跟施马尔卡尔联盟的契约关系, 查理五世并没有发动对德意志诸侯的长期战争,而是将注意力都转移到意大利和匈牙利上。
因为奥斯曼苏丹的支持,查理五世的弟弟无法借着妻子的关系吞并小舅子的全部领土,并且查理五世心心念念的阿尔及尔还在奥斯曼帝国的掌控中,并没有因为巴巴罗萨.海雷丁的去世,而重回天主教的掌控。
威廉三世知道查理五世因为接连失去了阿尔及尔和尼德兰,所以将注意力都放在与法兰西的拉锯战,意大利的银行家,以及美洲的黄金上。
然而这位皇帝在这三方的信用已经破产了不下一次,再加上葡萄牙已经不想支持美洲白银船的巨大开销,所以查理五世想捞回本的唯一办法,就是拿下阿尔及尔。
毕竟尼德兰被三方势力护着,查理五世要是再想打下尼德兰,不仅得突破英格兰和法兰西的海岸线,甚至有可能被施马尔卡尔联盟反插一刀。
诚然,他可以让斐迪南大公帮忙拖住德意志诸侯,但是特兰西瓦尼亚亲王绝对会煽动匈牙利中的反对分子,再加上俄国的虎视眈眈。
威廉三世这么一想,便觉得查理五世会攻打阿尔及尔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只是西班牙跟意大利参与战争,那么斐迪南大公就不必面对左右为难的境地。
“这几个月里,威尼斯的税收翻了一倍,并且教会又开始售卖赎罪卷。“丁托列托的平淡声音,同他所说的事情形成了鲜明对比:“上一次发生这种情况,还是在尼德兰战争里。”
“况且教皇突然松口支持佛罗伦萨公爵占领锡纳耶,也绝不可能出自于教会的本意。”
威廉三世觉得以丁托列托的观察力,当个艺术家绝对是屈才了,也难怪他能发掘达芬奇的早期作品,并且将其作为投名状。
“丁托列托先生,我不得不承人你是个非常有意思的艺术家。”威廉三世并没有在多塞特侯爵夫人的宴会上,与丁托列托就着战争话题,继续深聊下去,而是话音一转道:“您是怎么获得达芬奇的作品的?”
威廉三世深知达芬奇的作品有多难获得,甚至连美第奇家的科西莫一世,也是为了跟奥斯曼帝国重修旧好,才咬牙送了一副达芬奇的圣母像。
“您是贵人,并不了解穷苦人为了生活能付出多大的代价,所以不必去研究这种无趣的话题。”丁托列托又恢复了硬邦邦的语气,甚至还带了一丝不耐烦的情绪:“所以您能让我见见米开朗基罗先生吗?”
“当然。”威廉三世微笑地瞥了眼《抱银鼠的女子》,语气轻松道:“只要你不在他面前提到达芬奇,相信你们能勉强相处下去。”
丁托列托觉得威廉三世有些小看他,于是很不屑道:“我当然知道米开朗基罗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毕竟作为米开朗基罗的骨灰级粉丝,丁托列托才不会犯拉斐尔的错误,在偶像的面前提到达芬奇的名字。
况且丁托列托也不是很崇拜达芬奇,因为他的座右铭是“像提香一样绘画,像米开朗基罗一样设计。”
为此,他甚至在出发前,特意去迪亚诺学院拜访了米开朗基罗的学生乔治.瓦萨里,在认真研究过偶像的性格与作息后,才踏上了前往英格兰的路。
“这副画只是我在您的手下谋个职位的敲门砖,您要是喜欢,送给您也无所谓。”丁托列托只用了一句花,就拱手交出了他花了大半的身价,才弄到手的达芬奇真迹:“毕竟能够在大师的手底下学习的机会是独一无二的,希望米开朗基罗先生不会像提香那样,让我失望至极。”
一想起自己趋炎附势的老师,丁托列托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甚至下意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