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伊政继续道:“我听说,晴现在在龙野亭工作,是吗?”
池田晟耐着性子道:“是的。”
“那么,池田君会给她工资吗?”
“……会给的。”
“晴应该不是靠池田君的工资生活的吧?”
“……”
“不过,晴毕竟是我的未婚妻,每个月我给池田君打一笔钱,算是辛苦池田君的报酬,除去食宿费外,剩下的部分,希望池田君可以和工资一起,打进晴的卡里。我本想直接给她的,但是晴拒绝了。”
说到这里,井伊政叹了口气,好像在苦恼她的坚持,导致他还要这么迂回麻烦。
不过,没办法,是未婚妻啊。
他问道:“池田君这边会有什么问题吗?”
言下之意就是,我想池田君这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池田晟生硬道:“……我不需要报酬。”
闻言,井伊政轻笑了一声,“如果是这样的话,就麻烦池田君全部打进晴的卡里。”
其实他的语气并没有显得多么轻蔑,反而颇为和气,但那从骨子里流露出的高高在上的气息,还是让池田晟感觉到一阵焦躁。
又或者,是他的心理作用?
池田晟搞不清楚,井伊政是本来就这么惹人讨厌,还是因为他不喜欢井伊政,所以才会觉得他的一言一行都这样让人不爽?
他忍不住说了一句:“我养得起晴。”
这话说的很是直接,几乎是正面怼到了井伊政的脸上。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旋即,井伊政才道:“生活和生存,可不是一回事情,池田君。”
他直接的问道:“你喜欢晴是吗?”
“……”
“连承认都不敢的话,刚才可没有资格对我说什么‘养得起’这种话。”
“是的。”池田晟只觉得自己握着电话的手都在轻轻颤抖。“我喜欢她。”
“那么,”井伊政却好像丝毫没有受到这句话的影响,他的语气依然很平静,几乎像是在和人讲解什么很简单的题目一般,“别的我就不说了。我只想问问你,池田君知道京都最有名气的健身房,一年的入会费是多少吗?除此之外,你知道最有名的美容室入会费多少,去一次要多少钱吗?这还都是小事,还有许多聚会,一旦晴和你在一起,可能就彻底失去了出席的资格。水野家以前的人脉和池田家也没有太大的重合范围,更不要说许多本来可以成为晴助力的世交家族,若是她下嫁给商贾之辈,恐怕就会直接断绝联系了。池田君,我想,你想要维持桐纹武家之女的生活水准,就算是‘及格水平’,恐怕还是有些困难的。”
“当然,”而不等池田晟说话,井伊政又道:“你可以说晴不在乎。不过,你就真的能厚脸皮的也不在乎了吗?你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对她的下半辈子负责——你爱她的方式,总不会是把她拽下云端。”
“……”
“那么,我就把每个月的感谢金直接打进晴的卡里了。如果她问起,就麻烦你告诉她说,是她表现很好,所以工资涨了吧。”
井伊政挂断了电话。
而池田晟捏着话筒,死死的紧握着,以至于指关节都已经泛白。
他的怒火在胸腔中翻涌,他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出言反驳,把那个自大傲慢的井伊政驳斥的哑口无言,但他又那么绝望的发现,对方说的没有一句话是虚假,甚至没有一句话是夸大其词的。
事实就是,晴和井伊政在一起,与和他在一起,绝对是完全不同的两副模样。
他将话筒按回去,只觉得空空荡荡的龙野亭里,四周的空气都叫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池田晟忍不住推开大门,冲了出去。
他就这么把所有念头都赶出了脑海,奋力的奔跑着,最后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距离龙野亭三条街外的公园里。
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们聚集在一起,穿着破破烂烂的,可能是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衣物,裹着报纸,三三两两的蜷缩在地上,长椅上,花坛上,或者其他各个角落里。
池田晟禁不住向着他们投去了目光。
他看见这群无家可归的人中,有一个少女。她的身形明显比周围的流浪同伴小了一圈,整个人狼狈又瘦弱。
她蜷缩在花坛边,狼吞虎咽着一个似乎从垃圾桶翻出来的,只剩下半个的汉堡。
池田晟忽然想,他如果把她带回去呢?
她那么孤立无援,一贫如洗,她一无所有,但他只要分给她一点的他所拥有的东西,就能成为她世界的全部。
他可以成为她的救世主,将她从流落街头的命运中拯救出来——
她能住进明亮干净的房子,不用再风餐露宿;她能睡在柔软的被褥上,有浴室可以随意的清洗身体,可以将打结肮脏的头发梳理干净,不用再去垃圾桶里翻找食物;她还可以有崭新的、合身的、漂亮的新衣服;她可以化妆,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别人不会看见她就远远躲开,人们会与她平等友好的对话……
只要他把她带回去,他就能给予她一切。
这听起来是多么的强大?
只要他想,他就能掌控一个人的命运。
于是,池田晟转念又忽然有些苍凉的想到,在御四家的眼中,池田家或许就像是他眼中的这些流浪汉吧?
在常人眼中,龙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