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庄的高氏族人,听说闯贼杀来,而且已经到了龙湖,顿时惊得家里的东西都顾不上,只能带着细软,匆匆往城里赶。
龙湖镇距离高老庄只有十多里,贼军若是有马队,不用一个时辰就到了。
闯军四处宣传,“闯王来了,不纳粮。”
明朝各州县官府,还是士绅大户,自然做出应对,将闯军形容为成,“与黄巢无异,杀人而食的贼寇。”
对于快饿死的饥民来说,他们愿意信闯军,不信任官府,而对于日子还能勉强过活的百姓来说,他们则愿意信自家族长,还有村里的长辈。
这时候往大城转移,已经来不及,只能就近去县城里躲避。
高有闻让人带着高拱等先人的画像,匆匆赶往县城,新郑附近的士绅大户,也都收到风声,纷纷往县城躲避。
一时间,县城四门,都挤满了逃难的人群。
县令孙思科,站在城头,注视着人群,一脸的严肃。
“带人严加盘查,告诉入城的士绅,必须整庄子的人一起入城,凡是落单,或者没有本村里长和乡绅带来的人,一律抓捕。”孙知县大声喝令。
身后的衙役和捕头,立刻按着孙县令的吩咐去各门,宣布大老爷的命令,严防细作混入城中。
不过,孙县令的忧郁,却有些多余了,李自敬自持兵多,并没有派遣细作混入难民之中。
对于流寇而言,一般打府城才需要动点脑子,打个县城人堆就完事了,反正流寇人多,死点人不算什么,还能优胜劣汰,提高队伍的战力。
这时,高有闻带着族人进城,立时有衙役道:“高老爷!老父母有请!”
高家在县城内,也有不少产业,高有闻让儿子带着族人去安置,他则来到城头。
“高老,这次本县真得感谢你,不然流贼入城,本县身首异处,还不知怎么回事!”孙思科拱手道。
高有闻道:“唉,老夫也是得人告知,不然这会儿估计也人头落地了!”
“哦?”孙思科不禁问道:“不知是谁通知高老,本县要给他请功!”
高有闻摆摆手,“这个先不提,大老爷有把握守住县城吗?”
孙思科脸沉下来,“探子回报,闯贼漫野而来,怕是有数万之数。高老乃本县士绅之首,本县希望高老全力相助。”
高有闻严肃道:“老夫和高家子弟,全听大老爷调遣。”
孙思科露出喜色,就怕这个时候,士绅大户还看不清形式,心存侥幸,打自己的算盘。
现在有高有闻带头支持守城,县里的士绅肯定也会出份力,只要县里上下一心,县城就可以守一守。
“如此真是太好了!那就请高老说服县里的士绅大族,出钱出粮,派遣子弟上城。”孙思科道:“本县则派人前往开封求援,并准备防御物资!”
两人正说着话,城头上忽然一阵骚乱,有官军指着北面旷野惊呼道:“贼兵来了!”
“咚咚咚”的警钟声响起,城上守军一边敲锣,一边疾呼,“闯贼来抢粮啦,老少爷们儿,抄家伙上城啊!”
新郑县内瞬间一片混乱,一队队的官军,还有青壮匆匆登上城墙。
这时,孙思科和高有闻也站在墙垛边,便几里地以外,一大片如块灰布似的东西,正缓缓朝前移动。
“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小都欢悦。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吃他娘,着她娘,吃着不够有闯王。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随着人影移动,数万闯军的正宗呼喊,也慢慢传入城中,令城上守军和百姓,都一阵骚动,内心震撼。
不过此时的闯军,已经不是吃不到饭的流民,歌声中没有活不下去的悲愤,而是充满绿林气质,不管不顾,烂命一条,要快活一场。
城头一片惊呼声,孙思科和高有闻,看着已经推近至视线范围以内闯军,各人都是内心大震。
人山人海,如潮而来,也不足以形容闯军人数之众。
各人放眼看去,目力能及的地方,灰蒙蒙一片,全是攒动的人头。
“这有多少人?”高有闻手扶着墙垛,内心不淡定了。
孙思科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艰难咽下一口唾沫,“至少五六万吧!”
高有闻心头一凛,新郑这样的小县,怕是挡住这些闯贼,忽然他心里不禁想起了,给他送信,那个素味蒙面的侄子高欢。
嘈杂声如浪而来,闯军进至城墙三里外,李自敬一挥手,大军立时停止前进。
这时身穿铁甲的李自敬,戴着铁盔,骑着战马,引十余骑离开大军,奔到新郑县前,约一里地外,近距离观察城池。
新郑乃是古城,建城历史很早,在县城中算是比较好的,不过再好也只是一个县城的规格。
李自敬打量几眼,便一拔马缰,奔回本阵,然后对属下道:“天黑之前,攻破城池,狗官、地主杀光,粮食全部运走!”
李自敬身后,众多闯将,眼睛中纷纷露出精光,齐齐抱拳,“遵命!”
城头上,孙思科看见闯军中军,令旗挥动,人马调动,知道闯军要攻城,连忙喝令道:“贼兵要攻城,快准备防御!”
城墙上官军,连忙握紧兵器,刚入城的地主武装,从登城台阶蹭蹭上城。
城外的闯军并没有做太多准备,一般县城也就一两百驻军,大军一拥而上,哪有打不下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