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学士的言外之意,顾夫人当然懂了。顾家已经选了信王,没了退路,但在储位之争中站队不是全无风险,因此顾大学士希望,嫁进安国公府的孙女,能够成为顾家的退路。
顾夫人默默无语许久,仔细思忖着顾大学士的话。
说实话,嫁出门的女孩子里,她最能信任的,其实也是九姐儿。这孩子聪慧沉稳,心里有成算,是个能靠得住的。若是将来有万一,万一信王争储失败,他们夫妻二人,还有在朝为官的孩子们逃不掉,但九姐儿总能帮忙护住那些年纪小、尚未入仕的孙辈吧?
老两口一路沉默。马车停到顾家门口,顾夫人下车之前才叹了口气答道:“就如老爷所言吧。过些日子,我打发人再接九姐儿回来一趟,和她说说。唉!眼下看来,幸好我们当初把九姐儿嫁去了安国公府,这孩子还是靠得住。”
“嗯!”顾大学士点点头,将家里的仆役赶到一旁,回过头,亲自扶老妻下车,低声说道:“是福不是祸,你也别想太多。外头的事,一切有我,别担心,别担心。”
“我不担心。”顾夫人朝顾大学士笑笑:“咱们老两口,今年也六十往上了,我有什么可担心的。都是迟早的事。老爷您再观望一阵子,不也得下了决断?好赖咱们两口子都一齐担着。老爷您这个谨慎的性子,一辈子算是改不了了,什么事都先往坏处想。我可不像您,我可盼着将来咱们顾家越来越好呢!”
“是!”顾大学士笑着朝顾夫人点点头:“你说得对,是我凡事瞻前顾后,思虑太过。”
“老爷,”顾夫人和顾大学士相互扶持着往后院走去,老两口一边走,一边低声说着话:“咱们年纪大了,您为了咱们顾家一辈子殚精竭虑,到如今您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今后有什么样的结果,孩子们都不会怪您的。咱们老了,凡事也不需总是亲力亲为,有些事,该放手让孩子们自己去办了。眼下几个孩子里,就老三最有出息,他的确还年轻不够稳当,这一次户部的事,也算是让他见识到了朝堂之争到底有多残酷,会长记性的。”
“九姐儿啊,若是个男孩子就好了。”顾大学士叹了口气答道:“孩子们里,最聪慧就是她,比咱们那些孙子们,甚至比她爹都强些。只可惜啊,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又怎么了。”顾夫人笑着扯了扯顾大学士的袖子:“女孩子也能靠得住。老爷您说说,这次的事,咱们顾家还不是靠九姐儿撑着?”
“我知道,我知道。”老头子点点头,依旧一脸惋惜:“我只是感叹,九姐儿若是个男孩,定是能有大出息的,一定比谢家那个谢沐风强些。将来为官做宰,光耀门楣,我顾家后继有人,我还愁什么啊!唉!可惜啊……”
顾仪兰并不知道,经过这件事,她那个古板的祖父,对她有如此高的评价。此时她也并不清楚,平时谨慎的顾大学士,这一次行动极为迅速,已经果断选定了自己的立场。
在顾大学士夫妻拜访安国公府的时候,兵部主事乔文锦,接到了一封请柬,是顾三爷送来的请柬,刚还快到端午,顾三爷订好了后日,在魁星楼请客。
当然了,顾三爷请客,也不是请乔文锦一人。顾三爷订了魁星楼订了最大的雅间,最好的席面预定了六桌,他的请柬,发给了六部所有的六品主事。
这一口气几十张请柬发出去,到了请客的日子,除去有事没来的,应邀前来的官员也足有三四十位,齐刷刷的一水儿都是六部的六品主事,场面看起来热闹得紧。乔文锦混在一群六部主事中,显得十分不起眼。
六部低阶官员中,这样的宴请偶尔也会有,因此顾三爷这次接着端午节的借口在魁星楼大宴同僚,谁也不觉得奇怪。一起赴宴的,都是六部官员,相互之间都熟悉,因此席间的气氛很是热络,酒过三巡,大家渐渐也没了一开始的拘束,开始有人端着杯子四处敬酒。
许多官员都离了席走动,三五成群聚在一处,或联络感情,或讨论衙门里的事务,所聊的话题当然也绕不过朝中最近发生的大事,因此出在风口浪尖上的几位兵部官员,收获了许多同僚的同情。
顾三爷就是借着慰问的借口,凑上去与兵部的几位主事打招呼的。户部与兵部平日里政务来往就不少,大家其实也都熟悉,只不过很少有私下里的交往而已。
原本就是熟人,因此顾三爷几句同情的话,立刻换来了几位兵部主事的唏嘘感叹,而顾三爷则趁机上去和乔文锦讨论了几句预算的事,一个户部度支主事,一个兵部库部主事,业务相关,话匣子一打开,你来我往的全是公事,没完没了。
来赴宴的其他人可没耐性听这两日长篇大论的讨论政事,因此很快走开了,只留下乔文锦和顾三爷两人,端着酒杯站在窗畔。
顾三爷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他朝乔文锦笑笑,开口直白不拐弯的说了一句:“乔大人,您当年可是探花,一笔好文章。犬子明年要下场了,我正想着,若是可以,是否能请您看看犬子的文章,也指点指点他。”
乔文锦微微一愣,他仔细打量了顾三爷两眼,接着突然笑了:“顾大人这可是高看在下了。顾大学士可是咱们大周朝有名的鸿儒,大人何必舍近求远?”
“乔大人不必过谦。”顾三爷朝乔文锦拱拱手:“我父亲也时常对您的学问赞不绝口。直盼着能有机会,与您当面讨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