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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陈宜中哭丧着脸对延和殿中的官家、太后和一众朝廷大员汇报自己的谈判结果,“东夷,哦不,东海国的条件又涨了,不但要一千二百万的赔款,还要求……”他看了一眼左席上首的贾似道,又低下头说道:“惩治首恶。”
贾似道听了,果然吹起了胡子:“哼,这群贼人还真是得寸进尺,果然是蛮夷脾性!朝廷绝不能与之妥协!”
延和殿是皇城之中一处不大的宫殿,平常是用作在重要节气祈愿风调雨顺的。大佬们之所以在这里开会,是因为担心大庆殿目标太显眼,被江上的东海神船隔空打到,因此躲在了这个僻静的小殿之中议事。
殿中本来采光就不好,现在又日头西斜,所以已经燃起了大大小小的灯火,其中有不少还是东海进贡的琉璃火油灯,更映衬出了当前局势的滑稽。
之前的谈判屡谈屡停,现在已经是陈宜中第三次回来复命了。在这期间,东海军虽然没有进攻丽正门,但是却在舰炮的掩护下沿着外城墙北上,攻下了北边的候潮门,而那里离内城东北边著名的东华门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随着东海军的再次胜利,谈判条件也加了码。但是,毕竟他们只有那么几艘船,不可能带太多兵力过来,随着城北新军的逐渐回援,他们的攻势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局面也随之缓和下来了。
大佬们今天的心情可谓坐了过山车,先是得知东海战舰出现在钱塘江上时的极度震惊,后是发现他们的战力远超想象时的恐慌,现在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可以思考更长远的对策了。
与贾似道的恼怒不同,赵顺孙倒是看得很开:“他们骤逢大难,有所愤懑也是正常的嘛。反正是亲藩,若是赔些浮财就平息事端,倒也未尝不可。”
贾似道顿时就不满了,转过头来朝他说道:“仲和,当初枢密院议事,你可也是赞同了的!真论起来,东夷所说的‘首恶’也有你一份!”
赵顺孙不慌不张捋起了胡子,轻轻瞥了贾似道一眼,然后说道:“好啊,既然如此,若是把老夫推出去能让东海人平息怒气,那老夫认了这个‘首恶’便是。舍我一人,救了官家和临安,有何不可?只是,那东海人当真便会认我这个首恶吗?”
周边不少文臣也露出了会心一笑,贾似道环顾一周,只觉得心累。
这一天来,他的势头可以说急转直下。朝堂上过去一直被他牢牢压制住的反对势力似乎一下子跳了出来,明明是国难当头的大危局,一个个却当成了能趁机将他扳倒的大好时机,真是疯狂且愚蠢……
赵禥见他们迟迟没有决断,这时也急了,插话道:“不管如何,总得让东海人先,先退却了再说啊!他们不就是要一千二百万吗,朝廷不是拿不出来吧,给他们便是啊!”
贾似道听了他这败家的话,心中暗叹,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宋国明面上的财政收入并不少,这几年来朝廷推行公田法,在惹得民间怨声载道的同时,也确实使得税赋有了一定的增长,现在年入已经逼近孝宗朝时的最高值,接近六千万贯了。但这个数字是把全国各地各类实物税收都折算进去的结果,并不代表朝廷真的能支配这么多,实际上绝大部分都就近供应给周边军队和官吏,每年真正解送临安的不过二三百万贯而已。
所以,东海人索要的这一千二百万,对临安朝廷来说着实是一笔巨款。
当然,他们索要的这个赔款数额虽然大得惊人,朝廷也并非承担不起,毕竟还是有以前的积累在的。历史上的这个时候,南宋财政收入远不如现在丰沛,但仍能拿出一千万贯去襄阳前线犒赏兵将,更别说现在了。
不过细节上还是有点区别,那一千万贯是从皇家私有的封桩库中取出的,而现在赵禥的意思是让朝廷的国库出这个钱——纵使是一家一姓之国,内外两个钱包也是分开的,现在既然是贾似道领导的朝廷闯出的祸端,自然该让他们自己去收拾。
贾似道咳嗽了一声,说道:“东海人狼子野心,既然已经撕下假面具,绝不会善罢甘休。不断绥靖,只会助长其野心。现在他们把炮舰往城外一停,开口就要一千万,若是让其尝到了甜头,今后手头稍紧便再来一趟,朝廷可能承受得住?”
虽然朝臣已经对贾似道很是不满,但在赵禥心中他的积威仍在,这时被他一堵,也没了主意,只好问道:“那,太师,你说怎么办?”
贾似道站了起来,对他和谢太后略一弯腰,说道:“不若今夜官家便连夜出城,转进内陆,然后朝廷便可从容调兵遣将,将东海贼逐出临安。”
“不可!”“不可!”
话音未落,堂下立刻就有几人发出了反对声。
临安知府李芾起身走入殿中,对赵禥行礼后道:“我大宋在临安经营百年,人心已固,若是骤然弃行在而走,恐怕会使得天下人心震荡!而且,就算官家能走,可封桩库、后宫、数百朝臣和库藏文书走得脱吗?若是失却了这些东西,朝廷还算什么朝廷?国将不国哪!”
之前朝堂之上贾党势众,大部分党外人士即使看不过,也不会明着反对,而李芾则是少数明着与贾似道过不去的官员之一。临安作为首善之地,一举一动都关系重大,往届知府有什么大事往往先请示了贾似道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