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0年,7月11日,蒲甘。
“见上一见?”
章恺有些莫名其妙的,见什么?不过似乎事情有了转机,便继续等了下去。
等了好一会儿,大殿外终于传来了动静,章恺偷偷转头一看,发现是又有一行人在侍从的引领下进入士兵通道,向大殿走来。然后他仔细看过去,顿时震惊起来——新来者大部分身着汉式衣装,却也有一人结辫穿着皮袍子,典型的蒙古装扮,还有一人棕发勾鼻,是个色目人。再结合之前那罗梯诃波帝的问题,这来的显然是一队元国使节!
章恺的思维快速运动起来,元国是如何与蒲甘有联系的?……哦,还真可以联系起来。十多年前,忽必烈率大军攻灭了大理国,此后又在西南一带设立了云南行省,派遣重臣前往当地建立统治,因此元国是与蒲甘接壤的。那么,两国之前派遣使节往来相互建立联系,也是顺理成章的。
但是,为什么好巧不巧,偏偏在自己来访的时候,元国使节也到了?
“不对,不是好巧不巧,之前蒲甘人拖了那么多些时日,就是为了让我跟虏使同时会面!”章恺自忖道。
他不禁回头瞥了那罗梯诃波帝一眼,这家伙看上去肥头大耳傲慢无能的样子,难道实际上是大智若愚,心中自有谋算?
还真是池浅王八多,这小小蒲甘,竟有这么多破事。
想到这里,他更加警惕起来,不断思索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变化,提前准备应对之策。同时他也死死盯着逐渐接近的元国使节,想看他们会做什么事。
距离近了之后,元国使节也发现了大殿中坐着的衣着风格显著不同的西洋公司众人,眼睛瞪大起来,开始窃窃私语。不过,等到他们来到大殿跟前的时候,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王宫侍从争执起来。
这引发了那罗梯诃波帝的关注,盯着那边看过去,脸色逐渐变差。过了好一会儿,元国使节中的几个汉人和色目人才脱了鞋子进入殿中,留那一个蒙古人就在殿外站着。
进殿的几人对着章恺他们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然后稍作犹豫,又有一名年长者露出决绝的表情,拿出一份帛质国书,对着那罗梯诃波帝宣读了起来。
在蒲甘呆久了,听多了叽里呱啦的土话,现在有熟悉的汉话从元使那边传来,虽然口音有所不同,但章恺还是产生了一些意外的亲切感。不过,很快元使所说的内容就差点让他嘴巴大张起来。
“我大元南征北战,东西咸服,兵强马壮,掩有四海……尔邦蒲甘,避世于蛮荒之地,王化不加,天命未被,今薛禅皇帝念尔苦寂,赐下恩泽,准尔遣使入朝,年年朝贡……”
蒲甘人听着这些弯弯绕绕的话,昏昏欲睡,但旁边西洋公司的人可都震惊了起来,甚至有些过于震惊以至于幸灾乐祸,开始憋着笑了——你们元国的人一上来就要蒲甘称臣,如果真是国力强大乘势压人欺负人家蒲甘不懂也就罢了,可这明明有我们在呢,这就放狠话,不是自取其辱吗?
不止他们意识到了这一点,正在诵读这篇国书的老者脸上也一片惨白,颇有骑虎难下之态。但他也没办法,当初他奉命参团出使蒲甘的时候,哪里想到东海人已经染指此国了!
去年以来,元国在东海人手中接连吃亏,朝堂上的东进派受到严重挫折,主张向宋国进攻的南下派逐渐得势。不过也有些人既不主张东进也不主张南下,而是主张向其它地区发展的,比如西域、吐蕃、南疆一带。
这其中,镇守云南的皇子忽哥赤便热衷于游说忽必烈去收取蒲甘,原因有二:其一显而易见,蒲甘与云南毗邻,一旦被元国纳入版图,受益最大的就是他这个云南王;其二则是他在云南的统治并不稳固,当地土司林立,不少人与蒲甘勾勾搭搭,一旦灭了蒲甘,就能在相当程度上消除这个隐患。
忽必烈本不应对此事这么上心,但现在元军接连受挫,他的威望也受到了打击,急于找补回来,因此就同意了这个计划,派人去了云南,与忽哥赤协调处置蒲甘事宜。
现在念国书的这名老者,就是云南行省侍郎宁源,被忽哥赤派了出来出使蒲甘。忽哥赤本来打定的就是武力征服蒲甘的主意,并不指望真去搞什么外交,气,一见面就要让蒲甘王称臣。如果他被吓怕了真称臣了,那正好,如果没被吓到,也可以制造一个不臣的宣战借口。
可是没想到,真到了蒲甘,见到了蒲甘王要宣读国书了,旁边居然就有知根知底的东海人在看着!
宁源磕磕绊绊读完国书,视线在那罗梯诃波帝、诸大臣和章恺他们之间不断扫荡着,心虚得很。
而那罗梯诃波帝听着翻译,一开始没怎么听懂,昏昏欲睡的。后来他听明白了元人是要他称臣还要派质子到元国去,顿时勃然大怒,开口骂道:“混蛋,当我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吗,几句狠话就想让我投降?”
章恺摆出一副看热闹的姿态。而众元使虽然脸上不能表现出来,心中却忐忑无比,也不知道是该继续硬挺着还是服软说点好话。
宁源没有张口,却又另一名胖元使陪着笑说道:“大王不要生气,我朝皇帝派我等前来宣抚,也是一片好意。大王若有疑问,可先遣一二使节随我回长安,面见皇帝,细细分说……”
他这么一说,气氛有所缓和,但使团中有人却不满了。又有一名来自云南行省的道:“忽哥赤大王要我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