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办法能实施,很大程度上是依赖于解决了叛乱之后,以史天泽为首的汉侯主动让权,军民分离,把民政归还朝廷,使得朝廷有了一定的执行力。而在这个时空,情况则截然相反,战争失败之后,忽必烈为了稳定局面,非但不能从汉侯手中收权,反倒要释放一定的利益安抚他们,以免他们叛逃到宋一方去。因此,即使兑换所制度同样实行了,却也只能收缴到一些没背景的商人的银子,而大族和有大族支撑的大商却丝毫不受影响,依然只认真金白银黄铜,而对轻飘飘的纸钞敬谢不敏。
另一方面,朝廷相比历史同期,失却了山东这个大税基,财政收入很受影响,支出却增多了,因此赤字很大,有强烈的超发纸钞的冲动,而且他们确实也这么做了。
于是,纸钞便理所当然地开始贬值,而贬值则导致了民间更强的抵制。与此同时,东海货币的流入使得他们有了更好的替代品,不至于没有合适的通货可用只能捏着鼻子用纸钞,使得抵制是可行的。而这种抵制又进一步加剧了纸钞的贬值,到了现在,一张理论上可兑银一两的纸钞市价只值几分东海钱了,而且汇率还在持续下跌中。
换个角度来看,这一千多银元在东海国只是一笔小钱(对于豪商来说是这样,对于平民仍然是一笔无比的巨款),但在平滦则是极为珍贵的硬通货,值得拿大量煤炭和山货来换,换回来的银钱足以让陈伯凤的家人好好乐上一会儿了。
不久后,陈伯凤他们交割完了货物,回到了镇上。新河镇繁华不亚于一般的县城,不过陈伯凤也无心流连,径直去了国昌商行的门店中,找到掌管出纳的财务柜台,把陈浅开具的收货证明小心翼翼地递给了那个山羊胡的出纳。
出纳看了他一眼,先是一拱手,然后装模作样地戴上一副老花镜,对着凭证上的内容和印记仔细核对了一番,又取过算盘劈里啪啦打了一会儿,最后点点头说道:“嗯,无误,没问题,我这就把票开给你。招远行和姜公行的票你要哪个?”
陈伯凤这就傻眼了。国昌行的规矩他是知道的,店里不会放太多现钱,出纳都是开了银行的支票让你自己去取的,倒也不算麻烦。不过以往开的要么是东海行这个国字行的票,要么也是立信行这种有背景的银行的凭据,怎么这次冒出什么“招远行”和“姜公行”来?
出纳取下眼镜,瞟了他一眼,知道他在疑惑什么,慢条斯理地说道:“招远行,是招远县几家大族合股开的银行;姜公行则只是一家的产业,不过这家可不得了,是潍坊姜家开办的银行。这两家都是新近开办的私营银行,我们东家跟他们东家熟识,便照顾他们生意,帐都从那边走了,我们下面做事的也没办法。不过嘛,你也不用担心,虽然都是新行,可也是见票即兑的。若是转存,利息也比国营行高些。”
陈伯凤大概了解了,于是吞吞吐吐地说道:“那就招远行吧,今日能提吗?”
他对潍坊姜家略知一二,传说是当年胶东地界的主人,被东海国东家们击败后荣养了起来。这样的家族他可不太放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清算了,还是另一家看上去靠谱些。
出纳点点头,说道:“甚好,稍等。”
说着,他又戴上了老花镜,从柜中取出一张支票填写了起来。写完后,他掐指一算今天的日子,从一套印鉴之中取出一枚对应的,盖在了支票上,吹了两下,撕了下来放在一个帐簿上交给了陈伯凤:“喏,招远行就在十字路南西……你在这里签个字吧。”
“有劳了!”话音未落,陈伯凤就签完字拿起支票,急匆匆地出门了。
新河镇身为商业重镇,银行机构自然也少不了。镇南街西二巷就是本镇的“银行一条街”,此巷虽然名为“巷”,但却是条宽阔的大路,三大行和多家新兴银行都在此设点,路上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陈伯凤不多久就寻到了招远银行的所在,是一幢显眼的四层石楼,招牌高挂,并不难找。楼中装饰奢华,宾客众多,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刚进门,便有客户经理热情地迎接上来,与之前出纳的老脸截然不同,让他有些受宠若惊。经理在听明白他的来意后,便微笑着将他领到一个柜台前。
柜员接过他的支票,验证过纸张、暗记、笔迹和印鉴之后,对他说道:“确认无误。客官,您是要提现吗?也可以就在我们这里新开一个户头转存下来,我们这边一年定期存款的话,可是有百分之六点五的利息呢,国债现在都没这么多利钱了。”
陈伯凤刚要喊出“全部提现”,但突然莫名其妙想起之前陈浅对他说的话,于是神使鬼差地问道:“呃,开户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