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晌午,道左的一间不大的茶摊,岳近泉将手中的茶碗放在桌上,耳边厢听着在此驻足歇脚的茶客们说着天下大事,眉头紧皱。
江湖和朝堂,看起来好像是楚河汉界一般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但实际上却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
江湖再大,江湖人总还是大明子民,吃的是大明的粮,花的也是大明的钱,不管再如何的桀骜不驯,理论上来说总还要归着朝廷的管辖,见了皇帝总也要跪下磕头,不然就是犯王法的叛逆。
“皇上终于有儿子了,听说都五岁了?”
“我怎么听说才三岁?”
“知道叫什么吗?叫煮油诚!”这卖弄见闻的老者不知道是哪里的口音,洋洋自得的说着,隔壁桌一个中年的商贩哈哈笑道:“什么煮油诚?是朱佑樘!朱砂的朱,保佑的佑,樘。。。额。。。樘。。。”伸出一根手指占了点儿茶水在桌上写了个“樘”字,大家抻着脖子过来看。
确实是个生僻的字,在场的别说组词造句,便是认得的都没有几个。当然了,细算算大明朝的龙子龙孙们的名字好像都包含着一些特别奇怪的字,有些甚至于根本就不是一个字,或者说本来是个字,但却莫名其妙的硬给加上了一个五行之一的偏旁部首,缘故却是来自咱们洪武大帝的突发奇想。
围着太子爷的名字说了一阵子,众茶客画风一转,又扯起了“英明神武”的皇上,“恶毒狠心”的贵妃娘娘,乌烟瘴气的朝堂,以及最近风头极盛的东、西二厂。
其实真要较真儿,只凭着他们此时这一番言辞便可以抓他们下大狱问罪,不过毕竟这里不是城里那种人多眼杂之所,也没有官面儿上的人在此,一个个也就放肆了许多。
对于皇子、后宫、朝堂上的那些事岳近泉并不在意,他关心的是东西二厂。此番进京,目的便是择其一投效,同时所要一些好处,比如皇宫大内的神功秘籍。
可是说实话,从做下决定到行到此地,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直到此时此刻,他也依然没有想好到底应该去找东厂尽忠,还是去西厂报效。
不错,自己原来确实给东厂写了书信,不过沿途走来听到了不少关于东西二厂的“传说”,真真假假的分析一番,大概可以确定东西二厂不合,而二者的强弱似乎也是难辨,东厂是个老牌子,响当当的名声,不过西厂虽为后起之秀,可依仗着皇帝的信任如今也是势头猛烈,大有后来居上之势。
如果自己真的投了东厂,到底会得到怎样的好处?
西厂会不会为难自己?
若是西厂对自家发难,那东厂又会不会庇佑自己?
如果。。。投了西厂呢?
毕竟西厂如今正在用人之际,华山派好歹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门派,说不得能给自家更多的好处?
多谋而少断,说白了就是犹犹豫豫总是想太多,这是岳近泉的一个毛病,他也自知,可是却没办法,毕竟肩上看着华山派百年基业,他不能冒险。
就着热茶吃了些干粮,两刻钟的功夫,身子暖和了起来,文青山便喊来伙计会账,孙钰和徐元牵马过来,四人便又上路。
紧赶慢赶,途径一处村落,总算是在城门落下之前进了城,随便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两间房,又用了些热乎饭菜,天便黑了下来。
“早些歇息,明天还要赶路。”
“是,师父。”
徐宝和孙钰一间房,岳近泉和文青山一间房,这似乎只是去往京城的路上有一个平凡的夜晚而已。
子时,街上巡夜的更夫敲响了初更的锣,徐宝突然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孙钰睡着了,因为他睡着了会磨牙,嘎吱嘎吱的特别响,前世今生加在一起好像也只有小橘子的呼噜能够相媲美。
徐宝穿鞋下地,他的步子很轻,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走到窗边推开窗,翻身而出,身子穿过窗户的时候窗子便顺手关上了,再一息的功夫双脚也踏在了地上。
轻轻地掸了掸衣摆并不存在的尘土,抬眼望去,前方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冲自己躬身一礼,随后转身,徐宝也跟了上去。
不久之后,一个阴暗偏僻的胡同里,那黑影停下了脚步再次转身,这一次却是单膝跪地:“卑职参见督主。”
“确切的说此时的我并不是你的督主,先起来吧。”徐宝笑了笑,摆摆手:“从知道皇帝册立太子的时候便想到李玄会派人来见咱家,本来以为会是苏鹤行,却没想到会是你。”
虽然一身夜行衣,面覆黑巾,但徐宝依然还是认出了眼前人的身份:江烨。
“时间不对,所以到底出了什么事?”
江烨拱手:“回督主的话,张公公他提前将皇子的身份告知陛下,然后。。。”
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知尽数说了一遍,徐宝听着,在听到皇帝清洗后宫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的反应,在听到吴后服毒自尽的时候他挑了一下眉毛,当听到汪芷上东厂逼问自己行踪的时候他皱了皱眉头:“所以如今咱家的身份除了咱们东厂之内,汪芷也是知道的了?”
“是。”江烨点头。
徐宝又问道:“李玄还说什么了?”
“李公公还说:‘登仙殿的刀磨得差不多了’。”
“哦,还挺快。”徐宝想了想,摇摇头:“虽然时间提前了太多,但结果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坏的影响,大局还在。你回去跟李玄说,第二封信可以打开了,一切便依照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