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同伐异,朝堂上的那些尔虞我诈说来说去其实不过也就是这四个字的变化而已。重名声的、吃香好些的清官们聚在一起自称清流;那些重利益的,吃香难看的贪官们聚在一起,世人称之为奸党。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这成化朝尤其如此。邪不胜正不过是人们美好的一个愿望,真实的情况却是邪胜正,道在魔的面前连生存都已格外艰难。
彭时这老头儿告老还乡,商辂据说也已经交了辞呈,虽然一时还没有批复,不过想来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儿了。
魔焰汹汹,接下来的朝堂是个什么样子已经很明白了,“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的名号此刻就已经见了苗头。
那些心中还有少许廉耻的也不想同流合污,但在这个朝堂上,没有一座靠山是走不下去的。十年寒窗,谁又愿意在功成名就之后马放南山?
夏埙就更不愿意了,他可不只是十年寒窗那么简单,他还曾领兵挂帅、九死一生,熬了多少苦难才终于到了这兵部侍郎的位子,这个时候让他为了好名声而退去?别说他自己不甘心,就算是看破了名利也退不得了。
为何?
万安给了他一封信。
信上写了不少字,却都是废话,不过里里外外的意思夏埙还是明白的。这封信就是万安递给他的橄榄枝,接了,万安罩着他,不接,万安便要对付他。
托庇万安羽翼之下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彭时走了,商辂马上要走,按顺序万安就是下一个内阁首辅。
可是夏埙思虑再三,最后还是打定了拒绝的主意。名声什么先放在一边,主要他觉得万安的船太烂,行不远。若自己此时上船恐怕时候一到就要一起喂了鱼。
他想的倒也明白,万安发迹得益于宫中万贵妃的抬举,如今万贵妃生死未知,将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万安的下场如何可就不好说了。
夏埙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拒绝了万安,然后又收到了两封信。
一封署名刘吉,一封署名刘诩。
很好,很强大。
如果自己把他们两个再给拒了,那自己就相当于一次性把内阁三位阁老得罪了个遍,那就不是前程不前程的问题了,直接准备后事就好了。
可是不拒绝吧。。。
夏埙心里又有点儿小膈应,那早知道我直接投靠了万安多好,这里外里又费的哪门子劲儿。
这份纠结让夏埙这两天食不下咽,睡不安眠。这份纠结也无从与他人提及,更没谁可以商量,直到他相伴多年的幕僚师爷贾观道省亲回来。
贾观道听了他的这番纠结之后抚须长笑:“大人何必忧心,此事易尔!”
夏埙躬身一礼:“请先生赐教。”
“不敢不敢。”贾观道将茶杯放下,清了清嗓子:“大人的为难不过在于想在这朝堂上寻一个可靠的靠山,万安不行,刘吉和刘诩比万安尤有不堪,大人依附他们心中不甘,若不依附又恐祸在旦夕。其实大人只是一叶障目尔,这朝堂之上除了这三位意外另有巨树高枝,大人如何不见?”
“不见?还有谁啊?”夏埙在脑子里仔细的把朝堂上的人筛了一圈:“商辂?他马上要退,剩下的六位尚书。。。我是兵部侍郎,只能靠在张鹏(兵部尚书)门下,可张鹏又是万安一党,我已经拒绝了万安的示好,张鹏必然不会收我。。。”
说到此处,夏埙见贾观道抬手向着东边儿指了指,下意识的看过去。
东边儿?
哦。。。宫中?
夏埙想了想,又摇摇头:“先生莫要玩笑,就算我。。。可梁芳这人一心谄媚圣上却不结交外朝,怀恩更是清高之人,只专注司礼监政务。。。”
“还有一人,大人怎么视而不见?”贾观道又指了一指:“东华门外。”
“东华门?东华门。。。怎么了?”夏埙想了又想,忽然“啊”了一声:“东厂?徐宝?不可,不可不可不可,先生玩笑了!”夏埙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徐宝他,他。。。他不过是一个小娃娃,如何。。。”
“小娃娃?年岁很重要吗?”贾观道收敛笑容,目光严肃:“大人,若论势力,徐宝为内宦,如今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权势可不逊于内阁三辅臣。若论圣眷,近水楼台先得月,那更不必多说,尤其重要的一点,大人不觉得,内廷二十四衙门对于外朝的影响太小些了吗?
怀恩和梁芳因为心性和眼界之故而少于外朝结交,可内廷二十四衙门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二十三个掌印太监,他们难道也都甘于寂寞?
这徐宝如今提督东厂,年幼而居高位,必然会成为内廷各监对外的一个话事人,这等势力如何了得就不必在下与大人说明了吧?”
“可他,可他。。。我。。。”
“大人还是在乎年岁?”贾观道皱眉:“大人,容县之乱咱们是怎么平的?还不是靠这个徐宝把匪首一举击杀,乱匪群龙无首咱们才能一鼓而下?只冲着这份胆识和心性,将来的前途必不可限量,如今背后又有这偌大势力以为臂助,大人此时不投靠过去还要等到何时?”
“可是。。。唉!”夏埙长叹一声,苦笑道:“大人啊,若我真投靠过去,那先生可知道我会背上什么名声吗?不是清流,不是奸党,而是阉党!阉党啊!到时候必然会为满朝臣公所排挤!”
“不会的。”贾观道摇摇头,高深莫测的一笑:“大人,天下难道只有我贾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