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松溪,”保罗忽然问他,“你知道,要推动一场变革,最大的动力是什么吗?”
“是……利益?”
“哈哈哈,你和我当年一样幼稚。”
“对于既得利益阶层来说,他们要拼命捍卫自己的利益,他们自然是利益驱动下,变革的最大阻碍者。”
“而对于平民阶层而言?利益是什么?是让他们丧失追求的麻醉剂。”
“联邦自一千多年前实现共和以来,社会形态已经趋于稳定。社会金字塔顶部的阶层,掌握着大量的资源。而金字塔底部的平民,用辛勤的劳动换取自己的生计。”
“而实现社会稳固的关键,在于掌握着财富分配权的统治者,将这样的财富分配,维持在一个临界点上,既能保证统治者从平民身上榨取到最大化的利益,又能保证分配给平民的财富,让他们对生活不至于绝望,既能将生活维持下去,又能看到进行财富积累的那一丁点希望。”
“每当因为物价上涨、生活成本提高等等原因,将平民的生活逼入死角的时候,统治阶级总会及时地,稍稍提升平民的收入,继续给予他们那一丁点希望。”
“在这样的循环中,平民不会真的走投无路,他们所有的力气,所有的念头,都花在能尽可能为自己的劳动,换来多一点利益,让他们的家人、孩子,能多吃上一片面包,一个鸡蛋。”
“因为这样的利益是可以争取到的,所以利益,便如挂在骡子面前的那根胡萝卜,让他们拼命拉着磨,一圈一圈地追逐的胡萝卜。”
“要推动一场变革,最大的动力,是仇恨。”
“前面说的那个临界点,总有贪心的人想要打破,为了自己能够攫取尽可能多的利益,让别人无路可走。”
“你知道林小曼的身世吗?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加入‘恶之花’吗?她父亲死后,她与她母亲相依为命,所有收入来源,是她们家的一块花田。但有一名大地产开发商看中了这块土地,逼死了她的母亲,将花田占为己有。”
“这样的故事,每天都在联邦上演,如果没有‘恶之花’,这些人只能像林小曼的母亲一样,在走投无路中死去。而有了‘恶之花’,他们就能团结起来,用仇恨作为理想的燃料,一起对抗这样的制度,去推翻这样的制度。”
“自从我回到联邦之后,原来建立的组织早已荡然无存,但新的成员,都是这些被生活,不,被剥削者逼上绝路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对组织的理念,拥有坚不可摧的信仰,才能一起迸发出强大的战斗力。我们的理想,在熊熊燃烧。”
“你知道吗,这些年来,联邦工人运动的次数,比我回联邦之前,多了七倍,参与人数的规模,扩大了九倍。而这些年来,南部、东部的一些工业大州,工人的平均待遇,提高了一点五倍。”
罗松溪猛地响起,在史前遗迹的最后一道考题中,林小曼与鸦人族长的对答。关于林小曼的一切,终于全部明朗。
他同样想起了鸦人族长的话,反问保罗道,“在那些工人运动中,你们到底刺杀了多少议员、官员,你们的工会,底色到底是黑的,还是白的?”
“这重要吗?如果不是知道这背后的主使人是我,你会觉得有问题吗?约翰从小让你杀马匪,干那些黑吃黑的勾当,我想这就是他的反思,想让你不被那些道德洁癖所束缚。”
“当时你听说林小曼曾经是工运领袖时说了什么?那可真酷,是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在塔尔塔镇的地底下搞血祭魔法?这和提高弱势群体的待遇,有半毛钱关系吗?”
“那次血祭,本来是和韦斯特的一场交易,他要提前进史前遗迹,我么,自然是要找到约翰和你。”
“当时我已经大致确定了约翰的方位,你看,最后韦斯特什么好处都没捞到,我呢,总算是顺利地把你和约翰,都逼了出来。”
“为什么要从背后推动推动对莱昂纳多的暗杀?为什么要勾结安东尼达斯,害死柯尼卡将军?为什么要让联邦自毁长城,让这一场战争,打得如此惨烈?”
终究是问出了,罗松溪最想知道的问题……之一。
“仇恨,是凝聚平民一起推动变革的最大动力,但光靠这自下而上的推动,能够与这个国家机器对抗吗?”
“显然不能。”
“最大的,不一定是最好的。而实现我的理想,推动整个联邦,能在我有生之年完成变革的途径,只有一条,那就是权力。”
“在保罗议员的政治生涯中,最初的政治资本,是靠工人运动的善后来获得的。工运闹到不可收拾的时候,总要有人出面,安抚工人的情绪,代表他们和联邦政府讨价还价——联邦政府也希望能尽快解决这一轮麻烦。”
“而这样的角色,除了这些工运幕后的总推手,还有谁更合适?于是民众视保罗议员为自己的代言人,联邦政府视保罗议员为麻烦的解决者。我就这样顺风顺水地进入了联邦议会。”
“而再往前一步,一开始我选的方式,是政治投机。血祭事件后,我顺水推舟,推动多地的大游行,将影响闹大,借建设党之手将迈恩·格莱士逼下副议长的位子。”
“而迈恩下台之后副议长的位子谁来坐?我这个出身底层的议员,符合这个位子一贯以来的调性。而我独立于两党之外的身份,也符合两党不愿意对方的人来坐这个位子的预期。”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