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亚并没有马上死去。
高阶魔法师的身体虽然孱弱,但依然不乏各种求生的手段。
他在感受到箭尖入体的时候,马上在体内用水元素向箭尖裹去,用以缓冲利箭入体后的速度,减小对身体的伤害。
同时,水元素也在第一时间,将伤口牢牢冻住,所以看起来,他中箭之后,只是飚出了些微的血花。
甚至在即将坠跌到地面的时候,他还能施放出一个轻羽术,让自己缓缓着地。
但这并不代表他的伤势不严重,他从地上爬起来,不自禁地咳了两声,咳出一堆血红的冰碴。
利箭贯穿了他的左肺,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伤。箭尖留在了他的心脏里,只是心脏的破口暂时被他冻住了。
比他的伤势更糟糕的,是地面上阵地的形势。
在他被精灵巡游者阻拦,又被迫苦苦抵挡冲击波的时候,安德烈将军奋起最后的余勇,击倒了那十几名代替迪亚坐镇中军的圣域阶魔法师,并率领东部军区的部队,击溃了迪亚的预备队。
而抵抗联军的机械化部队,推进更为迅速,火箭弹拔除了所有最坚固的堡垒,大炮轰散了已经开始溃散的帝国士兵。
东部军区与抵抗联军已经开始会师,封锁线彻底告洞穿。
迪亚重伤落地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能够过来扶他一把。
他只能看到,他部署的增援力量,此时应该从两边挤压东部军区的突击部队,消磨他们进攻锐气的部队,只有一两支,姗姗来迟地赶到。
但抵抗联军的“铁柜”与大炮,炮口已经调转对向两边,隆隆的炮声中,零散抵达的部队,根本冲不上来。
他只能看到,年轻的抵抗联军首领,背着一把弓,向他走过来。
他咳嗽了两声,勉力站直身体,问罗松溪道,“就是这把弓,射中了我?”
罗松溪点了点头。
虽然站在彼此交战的立场,但既然大局已定,对于这名治军严谨、运筹得当的老将军,他应该给予对方最后的尊重。
“这把弓,是神器?”迪亚问道。
他被洞穿的肺叶在衰竭,被刺破的心脏也在衰竭,等到他维持不住体内冻结伤口的魔法,也就是他彻底倒下的时候。
一个人在临死前,总会有许许多多的遗憾,总会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想去做。
而这位一生克制的老将军,在临终前,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不再克制自己的好奇。
因为他最为遗憾的事情,就是到现在还是没有弄明白,自己是怎么输的。
罗松溪向他摇摇头。
“还差得远,应该算是圣域顶阶的法器。”
“但是……”迪亚道,“你只有黄金阶,就算你和普通黄金阶武者不一样,但你也只能发挥出这把弓相当于黄金阶的力量,这是法器的铁律。”
“对于天然法器来说,这是铁律。但是对于用炼器技术炼制的法器,不受这条规则的限制。我能发挥出这把弓百分之百的力量。”
“炼器技术……”迪亚咀嚼了一下这几个字,“那么,那些威力惊人的火炮,也都是用炼器技术炼制的?”
“不,那些只是普通的机械技术。”
迪亚沉默了一会儿,问罗松溪道,“我能看看你这把弓,以及那些机械武器吗?”
“当然可以。”
罗松溪解下追风者之弓,递给迪亚,并主动为他介绍道:
“那就是机械滑膛炮,靠炮弹爆炸后的弹片溅射,以及冲击波造成伤害,杀伤范围大。”
“那是火箭炮,因为形状像矮人古时的一种叫做‘巴祖卡’的长号,所以我们给它起的代号就叫‘巴祖卡’,特点是单点破坏力极强,适合攻坚。”(注)
“那是飞航式导弹,因为重量限制,爆炸威力逊于前面两种武器,但是可以远程控制导弹的航向以及爆炸的时机,实现精准打击。哦对了,前面我射中你的那一箭,会在空中改变方向,这与飞航式导弹的原理是相近似的。”
“还有那大家伙,代号‘铁柜’……”
迪亚听着罗松溪的介绍,看着手里那把弓上密密麻麻的法则纹线,叹了口气道:
“我就是输给这些不可思议的力量啊。”
罗松溪摇摇头,“武器的力量再大,但能如何发挥,仍旧是取决于人的因素。你和所有输给我的帝国高级将领一样,不是输给这些不可思议的力量,而是输在对这些力量的不重视。”
“是啊,”迪亚意兴阑珊地说道。他把手里的弓还给罗松溪,叹道,“以后的战场,不再属于魔法师了。”
“一个新时代即将来临,而我却成为了这个新时代的垫脚石。”
“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我想见一见安德烈将军。”迪亚道。
“我在这里。”轮椅上的安德烈应声道。
迪亚看着和他同样苍老,同样疲惫,同样已经走到生命尽头的联邦老将军,道,“如果没有阁下的作战意志和牺牲精神,那些不可思议的力量再犀利,我的封锁线也不会破。”
“同为军人,我向阁下的崇高意志和精神致敬。”
他向轮椅上的安德烈将军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安德烈肃穆地还了一个礼。
迪亚掏出一把信号枪,仰天射出四发绚烂的信号弹。
这是他发出的最后一条命令,意思是“所有部队,停止攻击,原地固守,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然后这位帝国最年迈的将军,传奇高阶的大魔法师,终于缓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