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一番苦口婆心的话,让宝玉也是心中既安慰又体贴,还有一些愧疚。
正琢磨间,却听得外边媚人和绮霰的声音,“二爷,琏二爷和冯大爷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宝玉坐起身来,袭人赶紧替他整理衣物,“二爷,冯大爷和琏二爷与您说话,您还是得好好听着,甭管中听不中听,肯定没有坏处,莫要顶撞。”
宝玉脸色木然,但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只是有时候感情上难以接受罢了。
见到贾宝玉一副压抑着情绪的模样,冯紫英就忍不住想要。
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在前世也本来就是最叛逆的时候,而像贾宝玉这种如同小太阳一般的生活更是造就了这一位一切唯我独尊的心态,未曾遭遇过社会毒打的他,自然就很难真正感受到外部世界的残酷和危险。
这一次的挫折也不过是他感情上的一个小挫折,要说毒打还真算不上。
即便如此,这家伙都还要时不时的折腾一番,让人无语。
若不是考虑到林黛玉还要在这贾府里边生活几年,若是不能处理好这桩事情,这厮命不好还要三天两头发癫去骚扰林丫头,他才懒得来管这鸟人的破事儿。
以前几次冯紫英都是抱着无可无不可的心态来教育贾宝玉,从内心来说,也没有指望能把贾宝玉教育好,他也没有那个义务,还不如环老三能让他多花些心思,毕竟人家也算是自己的迷弟,还能读书,日后没准儿还真能为自己所用。
但这一次他的确得要好好琢磨琢磨如何教导一下这个家伙了,自己和黛玉订亲就惹得这厮如狂如癫,若是日后自己要娶宝钗,这厮怕不是真的要怒发如狂出乱子了?
为了自己女人的幸福,他都不得不好好斟酌一下,看看如何把这厮给引导入正轨上来,起码要让这个家伙有些忌惮,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地作妖。
见到冯紫英和贾琏进来,袭人赶紧行礼,而秋纹麝月也赶紧把茶倒了进来,倒是贾宝玉在冯紫英的目光下渐渐有些坐不住了,嗫嚅半天,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启口。
袭人见此情形,赶紧示意其他媚人、绮霰和秋纹麝月她们都赶紧出去,她也让到一边儿,准备把门掩上,等这几位爷来好好说一。
“袭人,你就留在这里,我与琏二哥和宝玉说说话,你也听一听,宝玉年龄也老大不小,但是这心性却还不定,他屋里这些人,我看也就你还算是识大体懂规矩,听一听,日后宝玉若是有什么不妥的时候,你也好多劝诫一番。”冯紫英就在酸枝木配大理石的圆桌边儿上坐下,顺手端起枫露茶抿了一口,“宝玉,你也坐。”
宝玉和袭人都还是第一次见到冯紫英态度如此坦然却又不容置疑,宝玉自然是不敢拂逆的,老老实实坐下,倒是袭人犹疑了一下,“冯大爷,奴婢怕是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你是老太君指给宝玉的,婶婶也是很看重你的沉稳,不就是希望你能多替宝玉看顾一下,我来之前本来是因为和琏二哥的事情打算和二位世伯世叔以及婶婶们说一说,但世伯世叔都不在,又遇上这么一档子事儿,所以也打算和宝玉说了之后,再去见叔叔婶婶,……”
冯紫英这么一说,宝玉顿时就慌了,这要给老爷一说,自己这屁股恐怕又得要开花了,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冯大哥,我一时糊涂,以后再也不敢了……”
“坐下,宝玉,我没打算向叔叔婶婶告你的状,你觉得你冯大哥是干这种没品的事情的人么?”冯紫英淡然地摆摆手,“我今日在路上就在和琏二哥说,怎么这贵妃娘娘要省亲,修个园子就这么艰难,连赦世伯和政世叔都给要弄得亲自上阵了?宁荣二府就真的没有人能做事儿了?”
宝玉有些蒙了,不知道这个话题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但袭人却听出了一些味道来,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心思,这会儿却不动声色地站在了门边儿上。
“贵妃娘娘省亲是大事儿,园子自然是要修好的,但是两位世伯世叔年龄不小了,这等事情论理就该是下一辈来操心才对,琏二哥这一去扬州,回来又有事儿,似乎这荣宁二府就没有人了似的,宝玉,是不是觉得和自己没啥关系?嗯,或者你觉得自己不是荣国府的一员,不该自己来考虑?”
冯紫英的话让贾宝玉脸涨得通红,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琏二哥十六七岁的时候就已经跑大同那边的平安州了,林妹妹的事情,琏二哥也是一去大半年操劳,环哥儿府试过了,八月就要考院试了,若是过了,我答应了他,让他,日后能不能考出一个什么读书人来,还得要看他自己的努力和造化,兰哥儿这边我听说也是读书刻苦,珠大嫂子管得很严,估摸着也是想要在科考上趟出一条路来,这阖府上下都在做事儿,那宝玉你的打算呢?”
语气很平淡,似乎听不出多少情绪,但灼灼的目光落在宝玉身上,却让宝玉有一种做贼之后无所遁形的感觉。
但冯紫英对贾环的夸赞还是激起了宝玉内心的怒气,“冯大哥,我知道您想说什么,不儿努力么?我说过,我这一辈子什么都行,唯独就是不喜欢读那等只为了谋个职位的书,我也不愿意去当个禄蠹,所以冯大哥若是你想要用这等言语来激我,那就大可不必了。”
冯紫英对贾宝玉的这般作态倒是早就准备,不慌不忙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