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宗收回心神,讲故事啊,比讲道理强。
杜政“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有一位公子,家族寄予厚望,带了几车财物上京城赶考。在京城遇到一位娼妓,公子散尽家财供养女子。娼妓榨干公子财物,设计将他抛弃,踢出门去。公子大病一场,幸亏凶肆收留,才保住性命。”
武宗八卦地追问“然后呢?”
杜政回答“女子再寻金主。公子和家族脱离关系,无颜面见家人。”
武宗离开御座,走到杜政身边,扶起他“杜卿的意思,朕明白了。朕会彻查到底,还给无辜女子一个公道。”
杜政着急,武宗的结论和他的初衷南辕北辙。
他急急争辩说“陛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娼妓更是追逐利益,既然追逐利益,竹林馆不存在逼良为娼企图。”
武宗摇头,年岁大了,老糊涂,就和拿自己的矛戳自己的盾。比较是矛更锋利,还是盾更坚固。前后矛盾。
“好了,朕会秉公办事。”武宗离开紫宸殿。
杜政懊恼地跟在武宗身后,武宗坐上软轿去了明霞殿。杜政出皇宫,回到客栈。
看到武宗进殿,“陛下。”孟美人秋水明眸溢满喜悦之色。美人淡妆素裹坐在床上绣女红。
“美人,不要多礼。”武宗大步上前,坐在美人身边。美人心里惦记竹林馆一事。
武宗拥住她,“美人,朕已经派人调查竹林馆,朕不会让美人受到委屈。”
美人仰头,秋水明眸脉脉含情,“陛下,臣妾受到陛下恩宠,实属三生有幸。过去的那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武宗在她樱唇上轻啄一口。“还是朕的美人通情达理,贤惠可爱。不像有的女子,实在是可恨至极。”
武宗对美人讲起薄情女子痴情汉的故事。
孟美人唏嘘不已“天底下还有这等忘恩负义、薄情寡义之人。即便是一块冰,也用真心捂化了。”
武宗感慨说“还是朕的美人,忠孝仁善,心地纯良,直到现在还为恶人开脱罪名。”
孟美人岔开话题“陛下,臣妾陪陛下小酌两杯。”
既能为心爱的女人出口恶气,又能煞煞江遥的傲气。武宗高兴,和美人吃一顿夜宵。
王美人坐在庭院抚琴,月朗星稀,夜已经深了。圣驾并没有光临。
“娘娘,更深露重,回屋休息吧。”宫娥小心翼翼提醒她。
王美人欲要站起身,许是坐得久了,腿脚发麻。宫娥搀扶她,慢慢走回屋去。
窗外蝉鸣声声,王美人躺在金丝楠木拔步床上,辗转反侧,霞影窗外,天光隐约透进来,王美人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娘子。”那个清秀俊美的人儿,来到她床前。“娘子,今生今世,我和娘子不离不弃。”
“你来做什么?”王美人坐起身,大声斥责他,“出去,你快快出去吧。”
“娘娘,陛下驾到。”
恍惚间,武宗冷着一张脸,进到寝殿。完了,王美人心里这样想。
那人转身面对武宗,嘻嘻笑道“你来得正好。”
王美人想要辩解,却是说不出话来。宫娥点亮灯盏,掀开帘帐,轻声呼唤她“娘娘。”
“不,不要。”王美人大声说道,睁开眼睛,眼角尤有泪痕。
王美人坐起身,刚才的梦境太过真实。她呆呆地注视帐子一角。
她刻意地忘记那个人,忘记曾经的一切。可是那个人还是出现在她的梦里。
以那样一种方式,和武宗直面对峙的姿态,出现在她的梦里。
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她重新躺下,闭上眼,却再也无法入睡。
那个人明明已经消失在她的世界里,他和她再也不会有交集。
清晨,宫娥给王美人梳妆,美人一宿未能休息好。思虑过重,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
宫娥不敢明言,委婉说“娘娘,这一款桃花汁做的脂粉,最是匀称细腻。衬得脸色更为艳丽。”
美人对镜理妆,细细地晕了脂粉,额头上点缀梅花妆容。穿一件玫瑰红的襦裙,姗姗来到栖鸾殿。王美人安静地在下首坐下。
郭淑妃说道“旦夕之间,竹林馆被查封,开设妓坊还是有风险。不过倒是暴利行业。”
刘德妃叹道“男子三妻四妾,还要去妓坊fēng_liú快活,是男子花心,不负责任?还是女子放纵,水性杨花,只要有钱,自己可以作为商品买卖?”
其他人听得刘德妃如此说,目光齐刷刷地照射到王美人身上。
王美人正为昨天晚上的梦境着恼,好端端地做那么个梦,给自己添堵。看来添堵的梦境,应景在这里。
自己原本想要相安无事,好啊,正好借这个机会,把昨晚的不快都吐出来。
“呵呵,”美人冷笑。“有人生下来锦衣玉食,有人生下来食不果腹。锦衣玉食的人指责食不果腹的人说,何不食肉糜?”
晋惠帝当年说过一句‘流传后世’的话,何不食肉糜?晋国闹饥荒,黎民百姓吃不上饭,禀报朝廷,晋惠帝对左右说“何不食肉糜?”
刘德妃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个美人竟敢讽刺一位妃子。
郭淑妃打圆场说“被丈夫冷落的女子也好,出卖自己的女子也罢,都是可怜之人。可怜之人何苦为难可怜之人。”
郭淑妃一句话又触动王美人心底的那根刺。她曾经被一位痴情专一的男子,捧在手心里。她却害他险些丢掉性命。
王美人眼里酸涩,起身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