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棠听过。
当年刚去敦煌石窟的时候,胡教授就说过那版星云图。
随着当时藏经洞的发现,英人斯坦因从王道士手里带走了洞中珍宝数万件,其中就包括那卷《全天星图》,又被叫做《敦煌星图甲本》。
该卷星图为绢本彩色手绘,长198米,被看作是世界最古老的天文地图。
之前在手绘年代上有争议,后来经研究表明,那卷星图绘制于初唐,比之前预估的还要早上三百多年。
她放下脚,脚尖撑地阻了椅子继续转动。
看向江执,“你见过敦煌那版的星图吗?”
江执点头。
盛棠闻言,都恨不得膜拜叩首了,这是有先见之明跑了趟大英博物馆啊,还是……
念头刚起,就听江执说,“很小的时候,我妈带我去看过。后来跟着师父学习的时候,又看过一次。”
盛棠咽了一下口水,心想着她小时候也经常跟着爸妈去国外,她的老爹老娘怎么就没想过带她去瞧一眼真迹呢?要么就把歌剧院跑,要么就去意大利看画展。
哪怕去看个教堂壁画,说不准也能跟年少时的江执来个照面呢。
“那你觉得跟汉墓上头的星图一样吗?”她问出关键。
“只能说像,但不是。”江执说。
这话盛棠没听明白。
江执想了想,问她,“你觉得古代的星空跟现在的能一样吗?”
“肯定会有变化。”盛棠不假思索。
所以啊,江执说。
盛棠哎呀了一声,她这脑袋,汉墓上头的星云图怎么可能跟敦煌的一样呢?他们现在看到的可是汉墓,而敦煌里头的那卷是初唐时期绘制的。
可回头又一想,就有了不解。
“从汉到唐,星体会有变化,但还不至于说是日新月异吧?像是我们常说的12星座,那可是五千年前就定下来的,黄道12宫什么的,那古代先知们不都是透过占星来知未来吗?如果变化太大的话那就没参考价值了呀。”
江执说,“从汉到唐也许谈不上是日新月异,但如果是更早之前的呢?比方说,宇宙洪荒、天地初开。”
盛棠愣住,好半天“啊?”了一声。
江执玩她的椅子玩得过瘾,又转了她一圈,然后按住,“我问你,我国最早研究天文天象的是哪位?”
这难不倒盛棠啊,毕竟是课本知识。
“齐国的甘德和魏国的石审啊,两人的著作合称《甘石星经》,也是世界最早的天文学著作……”
江执乐了,“怪不得总成绩第一考进院校的,小丫头学识挺扎实。”
那是……
盛棠怪得意的。
江执话锋却是一转,“但你说的是有史可依的,中国在远古时代就有望天祭祀的巫师,你说这些人是不是比甘德、石审还要早?”
盛棠想了想,点头,也对。
江执的身子朝后一靠,轻声说,“《全天星图》前为《气象杂占》,后为《解梦及电经一卷》,星图居中,就这一小卷极为珍贵。可你有没有想过,当时这卷星图是怎么绘制的?直接照着星空临摹?还是,这卷星图只是个粉本,就跟敦煌壁画的其他粉本一样?”
粉本对于壁画修复师来说是最常见的,是在制作好墙面和壁画线描稿后,将画稿复写上墙的方法,又叫谱子。
说白了就是壁画画工使用的画稿。
粉本在汉唐的时候就很流行了,而粉本的初稿多数出于高手画师、人物形象生动,配景工整细密,艺术水平很高。
别说当时不少学徒都会把粉本作为学习的范本,就算拿到现在,有些壁画留下来的粉本也是壁画修复的重要依据。
例如藏经洞里出土的佛五尊型纸,就是典型的纸、墨、针穴线粉本。
而江执的推断倒是盛棠之前没想过的,她好奇,“那么精良的手绘卷能是粉本吗?”
“只是推测,毕竟形成年代久远,谁都不敢保证当初作者手绘星图卷的真正目的,就是想留给后世,还是只是作为粉本的存在。”江执说。
盛棠一激灵,“一旦要是作为粉本的存在,那……”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江执看着她,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盛棠顺着自己脑子里的这条线继续往下捋,清清嗓子,“一般来说,粉本都是拿来做壁画的,当然也有做不成壁画的。假设,这卷星图就是打算上石壁的壁画,那……如那幅星云壁画在哪?”
这卷星图是在藏经洞里发现的,而放眼整个敦煌石窟,找不到一模一样的星图壁画。
江执闻言后,抿唇浅笑。
盛棠见状,眼睛里藏星,晶晶亮的,嘴巴转甜,“师父你知道呀?”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觉得江执是博学多才的代表,而今晚从汉墓上来了之后,她的这种想法更强烈。
看看她稀罕的男人多有想法,那么难编的故事都能想出来。
江执一瞧她这样,就有心逗弄了。
朝着她勾勾手指,“你过来,为师给你讲个故事。”
讲故事盛棠肯定爱听。
两脚撑地往前一蹭,椅子连人都滑到江执跟前。
江执却看着不大满意,微微一挑眉,“靠近点。”
……还不近吗?
盛棠又拖着椅子往他面前靠了靠。
“再近点。”江执懒洋洋的,“小七,你屁股是黏椅子上了?”
盛棠何其机灵,蓦地就明白了江执的意图,二话没说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条胳膊搭他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