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普顿,德雷克商会。
亚查林缩着脖子,被冷着脸的海娜一路押到了洛林的卧房前。
这很不正常。
因为贵族的卧房是很重要的私秘空间,而且带有家庭的特殊属性。
除了直系家属和家中佣仆之外,有教养的未婚女眷通常只会招待自己的闺中密友进卧房,而男性则基本不会在卧房招待任何人。
洛林无疑是有教养的。
在战场上被俘之后,亚查林被妥善安置在市郊一个租借来的小庄园里,每天吃好、喝好,早午两茶,美酒点心,还有一个专门的厨师和一个年纪稍有些大的女仆。
他甚至被允许在庄园的草地上溜马。
作为一个贵族俘虏,亚查林享受的待遇无可挑剔,而这种无可挑剔本身,恰恰证明了洛林的教养。
可这样一个有教养的绅士怎么会在社交问题上犯如此巨大的错误呢?
正踌躇间,海娜不耐烦地从亚查林身后超过去,把门一推,冷声说:“进来。”
亚查林三孙子一样慌忙进门。
进入大门,首先是私人书房,亚查林以为洛林可能会在这里见他,但进门却发现,这里依旧没人。
海娜又推开了卧室门。
亚查林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德雷克先生要在卧室见我?”
“进,或是死。”
亚查林狠狠打了个冷颤。
德雷克商会当中,他最怕海娜,从他被俘的第一天起就怕。
这里面有那枚擦着耳廓的红绒飞刀的功劳,更多的却是海娜看人的眼神。
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她看人的时候少有离开眉心、咽喉、心脏、胯下这四个部位,都是一击致命的要害。
他一点也不怀疑海娜会背弃贵族的荣耀捏死他,她的肤色和穿着都证明了,天主教世界的规则对她没有任何约束。
亚查林二话不说就屈从在海娜的淫威之下。
他硬着头皮进门,用最底限的礼仪敲了敲门,轻声问:“德雷克先生,我啊!”
海娜一脚把他踹进去,啪一声,门关上了。
亚查林花了点时间去适应乍然改变的光线,直到能看清地毯的花纹,这才抬头。
屋里的人出乎意料得多。
洛林裹着满身的绷带靠在床头,脸色青白,他的左边坐着花裙大袖的诺雅,右边坐着浅蓝礼服的卡门。
罗姆人的长相和卡斯蒂利亚人一点也不像,但卡门有摩尔人的混血,恰好拥有了和诺雅一样的黑发黑瞳,如今室内光线阴暗,看起来,就像一对美艳夺目的姐妹花。
克伦和拉莫斯也在屋里,就站在床头的两边,一个有意无意地搭着从亚查林手上缴来的法军校官剑,另一个索性就把不离身的大铁锤拄在地上。
这阵仗有些吓到亚查林了。
面前除了洛林,每个人脸上都有恨,眼睛里都有怒,好像只要一个合适的借口,他们就会把他生吞,活剥。
什么故事啊!
洛林虚弱地笑了一声:“抱歉,德赛先生,我其实没那么虚弱。只是考虑到三天后就要出海,我的伙伴们非要我卧床休息。”
“您……受伤了?”
“是啊,托您的福,您的家族拒绝赎还您,还在会谈现场埋伏了大概三十人……”洛林认真想了想,“再次抱歉,昨晚杀的人有些多,一时数不太清。”
“三……三十人?”
亚查林呆若木鸡,小步后退,才退不两步,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腰眼被什么顶住。
一回头,皮尔斯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身后,小脸蛋上的怒意比屋里的人更甚,这会正提着他的象牙火枪,从背后瞄准着他的心脏。
看扳机的状态,枪是上膛的……
亚查林猛咽了一口唾沫:“德雷克先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家族是必定会赎我的,我的血统,我的技能对家族都很重要,他们是不可能放弃我的!”
“看来您高估了您自己,我也高估了您。”洛林自嘲一笑,“您的家族拒绝承认您,那么按照私掠规则,我会以海盗的名义把您移交给巡游法庭,他们会选择一块合适的礁石,作为您……”
“等等!”亚查林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颤抖着大喊出声,“德雷克先生,我能不能问一下,代表家族与您谈判的,是家族、商会,还是舰队?”
洛林微皱起眉头:“是贵商会第一舰队提督,维仑.德赛先生。”
“果然是他……果然是维仑……”
看着亚查林神色不属的样子,洛林没来由就产生了兴趣。
“不知您与另一位德赛先生……”
“德雷克先生,您的船上缺司炮手么?我有法兰西海峡舰队sān_jí舰,敬畏号司炮长的任职履历。我很优秀,而且服从,希望能在您的麾下……自赎!”
洛林突然闻到了狗血的味道……
……
随着亚查林絮絮叨叨的自述,关于他与维仑的恩怨很快就剖白在洛林和他的海员们面前。
“我和维仑都是德赛家族的外围子弟,两家都住在波尔多的瑟农县,是邻居,连出生日期我也只比他早了三天。”
“虽然是外围子弟,但因为家族经商的关系,我们的家庭多少也做些小生意,我家是卖蜡烛的,他家是卖灯油的。”
“小商之家,不穷不富,足够让孩子衣食无缺,还能供我们上教会学校。”
“我们在同一所教会学校上学,成绩优异,每一科都分享前二,也因此被家族看中,一起被安排到法兰西海校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