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镑一次……三十镑两次……三十镑!恭喜七号包间的先生,三天后,斯科特先生将去您的船上报到,希望你们相处愉快。”
洛林向拉莫斯遥遥一礼。
他听出了拉莫斯的弦外之音。拉莫斯,或者说皮迪克家族将为他打前站,为他和克伦.斯科特的会面创造一个好的氛围。
这就是友谊的力量。
拍卖继续进行。
因为洛林这个包间阶级意外加入下层竞逐,原本估价在十二至十五镑的热场压轴乍成了高潮。
这对拍卖场是好事。
接下来的拍卖平顺而热烈,一个小时成交十四件,没有流拍。
洛林有三件锡器先后登场,平均成交价十二镑,溢价与今日的大环境持平,约在二至三成。
洛林也凑趣似又出了次手,以五镑十二先令的价格拍下一件古旧的八分仪。
八分仪是领航员的专业测距工具,是六分仪的前身。区别在于前者的测角仅有四十五度(八分之一圆周),而后者有六十度(六分之一圆周),测量出的经纬度也是后者更为精准。
毫无疑问,六分仪虽贵,却比八分仪好,可对洛林而言,八分仪至少比量角器好,皆大欢喜。
又过了半个小时,拍卖场的气氛日渐转冷。
洛林的第四件锡器只拍出十镑,第五件仅有六镑十四先令,整个过程,包间上层根本没人举牌。
今早最重要的一件拍品就要登场了……
拉莫斯清了清嗓子。
“先生们,女士们。拉比.胡克先生是一位顶尖的近海商人,他的足迹遍及欧西北,在北海、波罗的海、多佛尔海峡和坎塔布连海域都有扬名。”
“上个月,他双喜临门,六十大寿,喜添长孙,所以他决定退休。”拉莫斯深吸了一口气,“他委托拍卖行处置他的退休事宜,包括他自用的欧西北海图与布里根廷型商船美丽鱼号,都将在今明两天挂牌竞拍。”
“今天,让我们一睹胡克船长海图的风采!”
随着他激昂的话音,两个工人缓缓推上一只盖着海蓝色天鹅绒的木箱。
绒布揭开,有十几卷收拢的海图斜插在木箱正中,看起来毫不起眼,对黑市海商而言,却又价值连城。
洛林在这两天打听过胡克船长的过往。
这是个荷兰人,二十三岁出海,混迹近海三十七年,成为船长二十四年,主要活动区域在北海,其次是法国与西班牙交界的坎塔布连海域。
他没有选择分开发售自己的海图,说明这些海图的价值有高有低,但考虑到他的舒适区范围,洛林对这份海图依旧抱持了浓厚的兴趣。
深吸一口气,洛林从海娜手里接过了标牌。
拉莫斯在台下宣布:“胡克船长手绘自用海图,起拍价五十镑,每次加价,十镑!”
“一百镑!”
四号包间首先出标,紧接着,三号,九号,十一号接连应标。
海图的价格像火箭似攀升,不一会就突破二百镑,向着二百五十镑闷头疾冲。
整个会场也唯有几大包间在轮番出手。
对下层的大部分商人而言,两百镑可能是他们全部的资产,甚至于倾家荡产,他们也不见得能抽出两百镑的现金来。
海商的构成,从来都是贫富悬殊的金字塔结构。
二百二十镑,九号包间退出竞争。
洛林对面的绅士站起来,遗憾而有风度地向所有的包间鞠躬,旋即离场。
二百七十镑,十一号包间的绅士也站起身鞠躬退场。
三号、四号两房的绅士一边隔着拦板谈笑风声,一边轻描淡写地轮番举牌,很快把海图的价格抬到四百镑。
这已经超过了洛林所有的现金,而洛林至今还没有机会出手。
他皱着眉,问皮迪克先生:“先生,拍卖行结算是在上午散场后,还是在明天终场之后?”
皮迪克了然一笑:“是明天终场。”
洛林感激地向他点头致意,轻轻举起手中的牌。
“四百一十镑!七号包间四百一十镑!三号,四号的先生,你们愿意向七号的先生割爱么?”
三号包间的绅士抬头看了洛林一眼,又侧过头,与皮迪克交换了一下眼神,笑着站起来,带着女伴鞠躬,离场。
洛林为这一眼诧异了半天。
皮迪克轻声说:“弗尔米爵士是管委会三大委员之一,是我的好朋友。”
“原来如此。”洛林恍然大悟,“皮迪克先生,弗尔米爵士喜欢喝茶么?”
“很喜欢,非常喜欢。”
这样一来,与洛林竞标的只剩下四号。
那是个胖胖的法国绅士,他们喜欢在燕尾服上装饰彩色的羽毛,就像英格兰人会用雨伞取代短杖,都是便于他人辨认的特别之处。
弗尔米的退场带给他莫大的压力,额头开始见汗,举牌也不再那么坚决。
洛林轻声问:“皮迪克先生,对面是?”
“德塞家族的埃尔根交易所经理。他不是什么大人物。我记得,德塞家给他的授权似乎是五百二十镑。”
“是么……”
洛林更加轻松了,翘起二郎腿,十指交叉,面带笑容。
两人相互喊了几标,到四百五十镑,洛林突然说:“五百镑。”
全场一声齐刷刷的惊叹。
四号包间的德塞先生怔怔看了洛林半天,想要看出对面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年轻人的虚实。
洛林就是面带着微笑,还向他举了下杯。
德塞先生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