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海,马里海湾。
经过了十二天的连续航行,载员三人的亚提斯美人号跨过清澈见底的斯佩大河入海口,终于来到了苏格兰中北部的黑港埃尔金。
埃尔金是一座尽人皆知的黑港。
把她称为黑港其实并不妥贴,因为正经的埃尔金根本不是港口,而是苏格兰王国下辖马里郡的首府所在。
然而苏格兰不景气,马里郡在洛西茅茨建造港口,却无法为郡里创造利润。
痛定思痛之后,苏格兰人在洛西茅茨的东边建起新港,让乡绅在此接待黑商。他们还欲盖弥彰地为黑港起了个名字,叫埃尔根,自此马里郡才真正兴旺起来。
然而这事产生了一个副作用。
因为苏格兰人的口音关系,往来的商人金根不分,久而久之,埃尔根被念成埃尔金,内陆的马里首府也摇身一变,成了洛西茅茨边上一座号称秩序,笑迎八方的奇特黑港。
洛林的第一站选在这里,一方面是仰慕她秩序的美名,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苏格兰人经济拮据,在英格兰难以出手的次等香料,在这里却有不错的市场。
亚提斯美人号半帆向岸。
远远地,站在瞭望台上的海娜兴奋地高喊:“看到港了!在正南!”
洛林笑起来:“海娜,换手!皮尔斯,解开艏帆,再三海里降帆!”
“是!船长先生!”
埃尔金港水深港宁,降了帆的亚提斯美人号平滑地驶向码头,在缓进途中不断用艏帆调整方向,显示出船员优秀的操船技术。
码头上有红、白二旗交替招展,指引美人号泊入就近的七号码头,贴岸下锚。
这对洛林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不一会,美人号的船艏轻轻撞在岸堤,皮尔斯松开锚盘,锃亮的铁锚哗啦啦沉入水底。
“海娜留船,皮尔斯,去艉舱挑一套上好的瓷器,跟我拜访当地绅士。”
洛林绑好艏帆,啪一声架下船板。
他笑眯眯迎向那个旗令精准的引航员,手指一弹,一枚银闪闪的先令就飞了起来。
“漂亮的棋语,先生。”
引航员伸手接下先令,喜笑颜开塞进口袋:“漂亮的操帆,先生。”
花花轿子人人抬,有了这番恭维,接下来的握手就变得顺理成章。
“先生,我们第一次来埃尔金做生意,有什么应该注意的东西么?”
引航员皱着眉想了一会。
“首先,您得尊重苏格兰人的生活习惯,要熟悉和遵守苏格兰的法律。这里虽然是黑港,却是有秩序的黑港。”
洛林耸了耸肩:“难道我不需要拜会管委会?”
“这是另一件事。”引航员轻笑了一声,“想要让黑港的法律保护您和您的船员,您在交易前必须经过管委会的许可。当然,这么做主要是为了领取税牌,那是在港务局报税用的。”
“需要报税的黑港……我该去哪领税牌?”
“繁花大街17号,这是管委会的办公地点。黑港的管委会有三位绅士轮流坐班,这个月是卡尔.皮迪克先生。”
“万分感谢您的建议。”洛林摆手行了一个绅士礼,看到皮尔斯捧着个精美的小箱子下船,便又奉上一枚先令,“皮迪克先生喜欢瓷器么?”
“在不列颠岛上,谁又不喜欢瓷器呢?”
……
繁花大街17号。
告别了热情的引航员,洛林带着皮尔斯叩门拜访,很顺利就被褐发的秘书引到二楼,见到了管委会的皮迪克先生。
皮迪克是标准的凯尔特人,有圆圆的红鼻头和一头浓密的金发。
他的金发涂了厚重的油膏,闪闪发光,平顺贴合,又在上头罩了纯白色的卷曲假发,增添了几分正经的官僚色彩。
以一套茶具和德雷克家的贵族血统打底,才第一次见面,洛林就获得了坐沙发的资格。
现在那套来自东方的精美茶具就放在二人中间的茶几上,皮迪克端详着天青色的茶杯,爱不释手。
洛林笑着说:“天青色的色釉来自东方大清国的奇特烧瓷工艺,全名叫铜胎掐丝珐琅。这种工艺起源于两千多年的周朝,到明朝景泰年间达到巅峰,所以又被称为景泰蓝。”
“惊胎烂……”皮迪克先生砸着嘴,琢磨着这个拗口的发音,“神秘的东方国度,博学的小德雷克先生。”
他小心翼翼把茶杯放回木箱,啪嗒一声合上箱盖。
“小德雷克先生,您真的来自德文郡?”
“一个被逐出家门的不屑子孙,这个身份不值得冒名顶替。”洛林翘起腿,换了一个舒服些的坐姿,“先生,我带了一些香料和东印度的锡器过来,希望能在埃尔金获得长久经商的资格。”
“香料……和锡器?”皮迪克先生一脸?异,“您看起来年纪轻轻,居然已经打通了东方的航线?”
洛林失笑摆手:“您误会了。香料和锡器是一段难忘经历的战利品,我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商人,虽说早晚会去东方,但不是现在。”
“我又看到了您的闪光点,勇气、自信和诚实。”
“您过奖了。”
一番寒暄,皮迪克先生调整好坐姿,双手扶膝,正襟而坐。
洛林也适时摆正坐姿,与皮迪克先生平静对视。
这下连小皮尔斯都知道,正题要开始了。
皮迪克先生清了清嗓子,轻声唤来秘书,嘱咐她小心收好惊胎烂,并取一块空白的税牌和一封贵宾邀请函过来。
秘书诧异地看了年轻的洛林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