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很暗。

虽然屋外春光正艳,但因为拉了窗帘的关系,光不能透进屋里,区区吊灯上的蜡烛自然不足以取代天光,能做的,仅仅是让屋内“可视”而已。

加尔维斯伯爵仪态端庄地坐在屋正中的沙发上,背对洛林,身后站着吊着胳膊,面无血色的埃罗骑士,正冲着洛林微笑。

得益于丹尼尔精湛的医术,当日受伤的六个卫士有两人成功避过了术后感染,埃罗就是其中之一。

按丹尼尔的说法,他的伤口恢复很快,最多再两个月就可以拆除固定,不留后患。

另一边,被洛林粗暴对待的水手们也仗着命贱皮糙硬扛了过来,只有一人出现轻微感染,让洛林不由感慨生命的奇迹。

那是题外话。

丹尼尔的治疗把埃罗从鬼门关里拉了出来,忠诚的骑士感怀在心,理所应当地把洛林一行人当成了朋友,尤其和严谨的克伦投缘,交情进展飞速。

看到洛林进门,他笑了笑,用眼神暗示洛林坐到伯爵对面。

这种温和的态度进一步证实了洛林的猜测,伯爵叫他是为了正事,而不是因为卡特琳娜的原因,来向洛林兴师问罪。

洛林愈发从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礼服,到伯爵面前欠身鞠躬:“伯爵大人,两日不见。”

“贝瑟芬妮冲的茶很好喝,你喜欢么?”

洛林无奈地摇摇头:“听说是最新的肯尼亚,只可惜,我从来品不出茶的好坏。”

“不会饮茶的肯维先生……”伯爵把玩着拇指上的祖母绿,“从早上起身到现在,你换了三套礼服,昨晚又拒绝了贝瑟芬妮安排给你侍寝的女仆。我能不能问一问,你究竟来自哪个尊贵的家族?”

“人是需要包装的。”洛林失声一笑,端正地坐上沙发,虚抱住二朗腿,“肯尼亚红茶色泽鲜亮,口味甘醇,我喜欢加一匙糖,两匙奶的喝法,这样不会破坏茶本身的香味,又能有效综合掉茶叶的涩味。”

他把双手一摊,摆出一个痞相:“看,如果需要,我也可以很懂红茶。只是茶含在我的嘴里,喜欢与否,都不会影响我对您和夫人的尊重,没必要罢了。”

伯爵定定看了洛林许久,突然畅笑:“你说得有道理。”

“感谢您的认可。”

伯爵摆摆手:“听说你有一个美艳的大副,名字叫……唐娜琳卡,西班牙人?”

“是。”

“为什么要赋予一个女人如此重要的岗位?”

“因为她适合。”洛林想也不想作出回答,“她有丰富的航海经验,对加勒比的情况熟识,还有一艘不坏的船,愿意将我视作船长,安分守己。”

“安分守己?”伯爵诧异了片刻,“这是我听到过,用在海盗身上最别致的形容词,”

气氛骤凝。

洛林平静地看着伯爵的眼睛,伯爵不闪不避地望回来,皆沉默。

伯爵主动打破了沉默:“怎么?一时想不出狡辩的词?”

“不是,我只是没想到您会这样直截了当地提出来。”

“因为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伯爵志得意满地站起身,走向吧台,“想喝点什么?”

“威士忌加冰,谢谢。”

身后传来冰块和玻璃杯碰撞的声音,洛林安然地坐在沙发上,埃罗在对面不停地给他使着眼色,大概是让他坦白从宽。

可洛林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坦白的。

他心里的秘密很多,能告诉伯爵的伯爵应该都知道,伯爵不知道的,洛林也不打算告诉他。

闲来无事,他开始猜测伯爵把房间布置得这么暗的理由。

他或许不喜欢阳光。

这个猜测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人类天生就有向光的属性。更何况书房的窗户位置绝佳,既保证了足够的光照,又不存在阳光直射的角度。

那他就是在回避什么。

皮尔斯150米外的那一枪让刺客团伙中平白添加了一个甚至几个猎兵,伯爵手上有被俘的刺客和老酒馆的人手,这意味着他现在应该搞明白了,皮尔斯那一枪并不是射偏,而是有意惊马,奇准无比。

洛林不清楚狙击手这个概念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可从当世而言,法国人和美国人早已经把猎兵的威胁无限度拔高。

美国人甚至还有专门的肯塔基猎兵小队,在萨拉托加的战场上,这个小队的王牌射手蒂莫西墨菲就在300米外射杀了英军的将领西蒙弗雷泽将军,彻底奠定了这场关键战役的胜利。

所以最大的可能,加尔维斯伯爵在恐惧可能藏在林子里的猎兵,为了不让这些神出鬼没的死神抓到他的身影,这才拉起了窗帘,把自己藏进隐秘当中。

恐惧在折磨着他。

在这场博弈当中,他坚持不了太久。

不一会儿,伯爵捧着两杯酒回到沙发,把其中一杯放在洛林面前:“说说看,肯维先生,是什么让你决定离开土地,漂到海上?”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我只想吃点干净的食物,买间能遮风避雨的房子,过上体面一点的生活。”

“所以你抛下一切去了西班牙港,还幸运地得到了船,邂逅了一群神勇的船员?”

“父说,不可直呼他的名讳。”洛林突兀地引出一段圣经,“父护佑我的命运,急我所需,成我所愿。”

“一切荣耀皆归于上?”

“否则没法解释我的好运气,毕竟我出海的时间并不算久。”洛林摊开双手,“我坚信,自己拥有神眷。”

“神眷……”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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