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尾服,假发,礼帽,在边沿勾勒出金线的纯白手套,锃亮的尖头皮鞋,以及那柄珍藏在船长室的被伪装成礼仪配饰的伞剑……
次日晨起,变装后的洛林第一次换上全套礼服,假发下露出星星点点碎金般的发色,乍看过去,浓郁的贵族风雅铺面而来。
为了这场与奇怪伯爵的会面,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可他总觉得哪里别扭……
是太过在意那位走私伯爵的古怪之处么?
还是说,这身在欧洲贵族圈中久经考验的装束搭配真的有不曾发现的问题?
究竟会有什么问题呢?
他想不明白。
这种茫然和不自知让他难受得如鲠在喉,下意识就拄起伞,有一下没一下地揪起了自己下巴上的假胡子。
“诺雅。”
“嗯。”正在帮他整理褶皱的巫女清清静静地应了一声。
洛林唰一下回过身,俯身,低头:“你帮我仔细看看,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啊?”
转眼之间,骤遭突袭,诺雅一抬头,这才发现洛林的眼睛已经近到咫尺。
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那双褐色的眸子就悬在眼前,黑白分明地倒映出一个慌张的罗姆女孩。
诺雅一下子就慌了神,她红着脸低着头,把自己的脑袋死死抵住洛林胸口,恨不得就这么穿透进去,把整个脑袋藏进面前的体腔,好回避那双撩人的眼睛。
白耳朵还在她肩上呢。
这两个奇怪的人类一个向前,两个向前,像抱在一块似地把小黑猫挤在当间。
白耳朵半个身子趴在诺雅肩上,拼命伸出小爪子扒拉诺雅的衣服,想把自己从两人的肩膀中间拔出来,却总也扯不出力,甚至还有趋于下坠的感觉。
它极坏了,捏着嗓子拼命叫唤:“喵?喵!”
“果然是有问题么……”洛林完全没有察觉到事情的关键,自顾自疑惑地直起身子,“可是问题究竟在哪儿呢?”
“是胡子么?”
海娜搀着盛装的卡门走进舱室,打量着给出了合理的建议。
“胡子不是关键。”洛林摇摇头,“虽说络腮胡不是绅士们喜欢的样式,但我看过克伦之前穿礼服,并不显得非常突兀。”
“是伞。”卡门一眼瞧出了问题所在,“洛林.德雷克从小接受英格兰的贵族教育,用伞代替手杖无可厚非,但爱德华.肯维是新法兰西的第三代开拓民,无论如何都接触不到这种非主流的英格兰人习惯。”
“居然是伞剑?那可麻烦了啊……”洛林呆呆愣了半晌,“这岂不是说,以后在任何的礼仪场合,爱德华.肯维都不能带防身的武器了?”
“只有燕尾服不适合佩剑而已。”卡门走上来,取走洛林手上的伞剑,摆到一边,“船长,我觉得你可以准备一身复古的礼服。”
“复古?羽毛帽和吊带袜?”
“还有高跟鞋、绒面礼服和泡泡袖衬衫。”卡门指了指自己的脸,“到时候你还可以在脸上涂抹些胭脂,那会让你的变装更完美。”
“叫人去港区买手杖吧。”洛林毫不犹豫拒绝了卡门的提议,“我洛林.德雷克就是死,死外边,也绝不会穿吊带袜,更不会在脸上抹什么胭脂!”
因为这个小插曲,洛林和卡门直等到中午时分才得以坐上马车。
拉车的马儿咯噔咯噔踩着新奥尔良凹凸不平的石板路,摇晃而曲折地去往城郊的兵营,带给人极不舒适的驾乘体验。
可洛林却不能怪罪租赁马车的克伦。
因为并不是他雇佣的车夫技术不好,而是新奥尔良的路况之差,世所罕见。
这座城市建在一整片潮湿泥泞的沼泽地上,好好的石板路上随处可见巨大的陷坑,四周鼓起,坑底陷落,把本该平整的大路摧残得高低起伏。
再好的车也不能在这种路况下纵马疾驰,他们能做的,就只是顺着坑洞的轨迹一次次变向,绕行,拐着弯,抹着角,像极了横风状态下风帆战船切风而行的姿态。
洛林的心情更郁闷了:“新奥尔良应该盛产海员和水手才对,毕竟他们每个人都习惯在走道的时候切风……”
“谁知道呢?”卡门哑然失笑,“或许他们就是享受这种起伏,就像是好好的法兰西伯爵喜欢经营走私一样。”
轻描淡写地,卡门又把话题引回到所有人疑惑的地方。
“等到了军营,我们得找机会打探清楚。”洛林叹着气摇头,“事出反常即为妖,一个伯爵经营走私,不可能只是因为爱好。”
“谁知道呢……”
……
一个多小时以后,洛林终于来到了位于新奥尔良北郊的法兰西军营。
这里人山人海。
近百个身着礼服的绅士排队苦等在军营外头,长长的队伍被一道形同虚设的路障阻拦,蜿蜒地像一条蟒蛇,长得队尾望不见队头。
洛林愕然地看着这一切:“卡门,你觉得新奥尔良会有这么多走私商么?”
“不可能!”卡门显然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码头上的商船也不超过一百艘,总不可能一条船上的人还要分开排队吧?”
“这个伯爵,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洛林探出脑袋,向驾车的车夫打探情况,这才知道法兰西军营前的长龙是正常现象,法国人甚至还为自己的访客设立了专门的停车场,就在距离庞恰特雷恩湖不远的一处平地,有专门的军士指引。
而且停车场距离军营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