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的殷勤得到了回报,毕竟这世上有几个不爱银钱的?
就算清廉,也会喜古玩、玉器、古书……这世上银子买不到的东西太少了。
当然了,胡应嘉没有收……倒不是他不爱钱,第一天晚上将重礼退回后,汪直在和钱渊一番密谈,没有送第二次。
黄懋官除了巡视彭溪镇红薯产量后,又陆续在台州的临海县、天台县,绍兴的新昌县、上虞县各地巡视,这些地方都是今年略迟种植的。
直到十月下旬,黄懋官终于确定下来,红薯、洋芋产量约莫在十石到十五石之间,可代五谷,耐旱易活,水浇地反而不太合适,容易烂,反倒是旱地、山地更佳。
自上虞乘船往东,钱渊指着通明江说:“上虞大捷,两百甲士便是从此江突袭,一刻钟内尽扫攻城的两千倭寇,鼎庵兄手持双刃,奋勇争先,锐不可当。”
“听叔孝细细说过。”陈有年赞道:“城池将破,倭寇主力未动,如若不是这两百甲士,上虞必遭倭寇洗劫。”
去年胡宗宪上呈军报未有这一段,黄懋官详细问了遍,叹道:“南下不过半月,眼中所见,耳中所听,皆言钱龙泉镇东南,方得太平盛世。”
陆一鹏指着已然看不清轮廓的上虞县城,“临海、新昌、天台、上虞,处处皆有钱公祠,香火鼎盛令人羡慕。”
“诸位太过誉了。”钱渊笑道:“扫平倭患,非一人所能为,胡汝贞虽攀附严党得势,争功量窄,但实是东南第一功臣。”
陈有年偏头看了看,胡应嘉还在船舱内,如若听到又是口舌之争。
虽然红薯、洋芋诸事已然确凿,但黄懋官一行人还要往镇海一行,当然了,胡应嘉和陆一鹏两位科道言官没什么事,主要是以黄懋官、陈有年为首的户部官吏巡视镇海通商事。
一路水程,姚江、慈溪后转入甬江,江面上浩浩荡荡,黄懋官放眼望去,船帆若遮天之云,时不时还能听见响亮的号子。
陈有年、陆一鹏都是东南人氏,嘉靖三十四年末提前入京赶考,亲眼所见东南各处均有倭寇来袭,民生凋零,惨状处处,这一次南下所见所闻,不禁太平世间,更有一股昂然勃发之势。
陈有年不禁捏着钱渊的肩膀,“展才在东南做得好大事!”
“非一人之功。”钱渊真心实意如此回复:“若无诸多俊杰相助,若无诸君在京中斡旋,何来今日?”
船只缓缓停靠在码头上,岸边数以百计的武卒整队列成两排,宁波知府唐顺之为首,文武官员均前来相迎。
钱渊低声道:“商船、战船、客船停靠码头不一,从这儿下船,也算是镇海县城之内了。”
陈有年是余姚人,距离镇海不远,也曾经来过数次,远远眺望,瞠目结舌,“,此言不虚。”
“荆川公。”黄懋官紧走几步,率先行礼,他虽然身为户部侍郎,但唐顺之名望太高,又是嘉靖八年进士。
“君辨,别来无恙。”唐顺之神采奕奕,行走间不见老态,“此番奉大司农之命南下,府衙、县衙账目均已准备妥当。”
“荆川公说笑了。”黄懋官笑道:“此番南下为红薯之事,只是应展才所邀来镇海一行……不虚此行啊,如此盛况,荆川公于国实有大功。”
唐顺之淡淡一笑,为黄懋官引见身后诸人,除了已经见过的杨文,还有台州同知宋继祖,台州推官吴成器,以及刚刚调驻来宁波的游击将军侯继高等人。
一行人寒暄片刻上了马车,两刻钟后才抵达城内,钱渊倒是没进马车,杨文将他平日骑惯了的马牵了来。
“龙泉兄,已然调驻宁波了?选在何处驻军?”钱渊随口问,这是他和谭纶在杭州谈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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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兄尚在宁海,我携千五兵丁驻守定海。”侯继高笑道:“正好戚总兵南下留下的营地还没拆,倒是讨了个便宜。”
钱渊点点头,“虽大战已歇,但尚无到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之时……中丞大人提过了吧?”
“是,中丞大人吩咐,以乡勇之名再募兵一千。”侯继高轻声道:“而且多置火器,战船……御敌于外?”
钱渊笑道:“不仅如此,商船出海,亦需护卫。”
说起来,卢斌和侯继高有点惨,这两年一直驻守台州府,偏偏和历史上不一样,几场大战都是在嘉兴府、绍兴府发生,以至于这两位有点憋屈。
上虞大捷之后,卢斌、侯继高暂由时任浙江副总兵戚继光统帅,于台州、绍兴、温州几度击倭,还曾数次出海,多有战功。
戚继光已然升任总兵官,戚继美也已经升任参将,而卢斌还是宁绍台参将,侯继高还是个游击将军。
其实这也是钱渊刻意为之,毕竟戚家兄弟调驻福建、江西,而卢斌、侯继高还在浙江,位置不高,意味着可能长久的留下……钱渊已经开始为离开浙江后做准备了。
黄懋官身为户部侍郎,自然入住唐顺之所在的临时府衙后院,陈有年、陆一鹏两人肯定是住在钱宅,胡应嘉被安排住在县衙,其他小吏都住进驿站。
但县衙如今是孙铤的地盘……几个月前,胡应嘉的鼻梁就是孙铤踹断的,自然不肯住进去,也住到驿站去了。
“算他识相!”孙铤歪着嘴低声说。
“你还想踹他?”钱渊哼了声,“半个月了,县衙理顺了?”
“那当然,叔孝兄早有交代,这次又带来两个幕僚来,都是父亲介绍来的,叔孝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