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浩浩荡荡驶出河中府,这处在历史上寂寂无名的小城,却在这次后唐建国以来最为癫狂的一次北征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并非此处发挥了多么巨大的作用,而是周德威在此处的休整,却让本已势微的战局,有了逆转性的变化。
周德威率军出城,他依旧未曾居于前,而是藏匿在行军之中。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不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给敌人可乘之机。来时四人,离时三者。却有一人永远的留在了河中府,成为他今生的归宿。
而周德威的手段,并不仅限于此。在离开河中府时,便已飞书洛阳,告知此处战况,并请兵来此,巩固后方。按照他的谋断,去往龙首郡并非朝夕之事,既如此后方更是紧要非常。
而行在军伍最前的三人,个个面色凝重。原本也想分散于三军之中的他们,却被周德威指定在前,以振军心。三人皆是叫苦不迭,此时居于前,无异于沦为众矢之的。洛阳出征龙首郡的消息已然不胫而走,此时如此大张旗鼓,难道就不怕其余势力暗中偷袭?
若是之前,三人并无此担心。那时后唐稍安,天下未定,纵然有心滋扰,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但自从龙首崛起,天下纷乱,李嗣源也开始明目张胆的招兵买马,各方势力齐聚后唐,才让当下局势错综复杂,步步惊心。
周德威在出发前,环视三军,并未太多顾虑。但走出不到十里地,心中却已满是愁云。他为人缜密,早已有了全盘计划。从洛阳出征前便将龙首之地的形势反复推演,力求立于不败之地。
可真正来到此处,才发现还是稍有差池。乃是此地寒意来的太快,一众养尊处优多年的“娇兵”,又怎能扛起雄踞一方的大旗?这一众兵士中,虽有大半是他亲自培养的精锐。但还有小半却是这四人安插其间,为了谋求一尺半寸的军功。他无力拒绝,也正是他忧心之处。
自后唐建国之后,便以唐自居,势要光复大唐,恢复李唐正统,故而军旅建制大体是依循先唐旧制。而先唐旧制也以军功荣辱为先,若是世家子弟没有军功傍身,很难在朝堂之上谋得一官半职,而这便是当下最难化解的矛盾所在。
此时率众而出,便是洛阳朝堂之上的达官贵人,希冀着能通过这奠基一战,重振雄风,光耀门楣。故而次等子弟,虽上战场,却也居于其后,不曾真正经历浴血拼杀,却享有同样的军功。
此时此景,姑且不论。就这袭来的寒意,已让小部分人极为不适。若非周德威治军甚严,这群子弟恐怕早已脱离军伍,逃回洛阳了。只不过,眼下“娇兵”已成定局,唯有谋断衡之。
周德威并非不知此去乃是龙首关隘天险所在,但若是兵分两路,恐实力不济,难以一击而破。来时途中已得到消息,龙首郡此时城防空虚,正是下手的最佳时机。更为紧迫的是,前往陇西之地的郁天风传回消息,战事吃紧,国主震怒,欲让周德威随后驰援。
在这虎狼环伺的后唐之中,周德威唯有步步为营。
按照当下的脚程,少则两日,多则三日才能赶到龙首郡。若不能从关隘出攻入,便要先行拿下三城才可成合围之势。但要拿下三城,必要一并拿下。若是主攻一处,其余两城必会与龙首郡前后夹击,将他困死在孤注一掷中。
此时如此微妙,皆因不知龙首郡中城防真正如何。若仅凭那一句“城防空虚”便贸然行事,那便不是他周德威了。他征战多年,至今未尝一败,全赖于此。
此时在前领军三人突然抬手勒令止步,周德威依旧不动声色,瞧着三人的动向。此时前方空无一人,只是昨夜忽而霜雪,让本就贫瘠的地面染上了一层银白。这似乎较之以往来的早了些,只是这种天气,或许在以后还会接踵而至。
河中府通向龙首郡的官道仅有三条,路途约莫两百余里。居中一条常年积雪,又需翻越数座险要关隘,地势陡峭,不易同行。但此路沿途有驿站岗哨,较为安全。左上官道乃是州郡通商之属,有劫匪流寇出没。在后唐动荡后,已无人行走其间。
而最后一条,便是此时大军脚下之途。此路毗邻水道,虽无遮掩,但却有着天然屏障优势。只是路途相对较远,途中会有几处栈桥,需小心通行。这三条官道有利有弊,还有数条小道穿插其中,此前也有商贾往来。
只是听闻洛阳派兵出征龙首郡,才成了如今的局面。若是按照周德威最初的设想,便是行经水道。讨伐龙首郡必在瞬息之间,兵贵神速。但眼下水道已被封堵,再兵行险着便是自寻死路。
权衡再三,才取道从此过。只是最终究竟通过何处到达,还得听凭周德威吩咐。
而眼前的突然停步,给本就心事重重的军队带来了一丝不安。这或许只是三人的敏锐的直觉,亦或是他们察觉到了危险,这才不惜止步,好探查情况。终于,其中一人调转马头,朝着周德威所在扬鞭而去。
待来到跟前,才急切说道:“将军,眼前突然出现多条岔道,与地图所示并不相同,我等三人无法抉择,还请将军令示。”
“岔道?”周德威脸上平静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凝重。要知道此处不过才出河中府数十里,按照地图标示乃是沿河行进,要走到一处名为“桃渊离”的地方时,才会有多条岔道,而此处突然出现,必是有人动了手脚。
周德威立刻想到那名黑衣人,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