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双方便是默不作声,不再说话。
周遭静得出奇,静得只能听到雨水“滴答滴答”从天而降的声响。
虽说场面陷入了沉寂当中,但他们心里却是在默默打着各自的算盘。
谁能想到这父子二人刚一见面,愣是把“喜怒哀乐”尝了个遍。哦!不对,他们经历了见面之喜,争辩之怒,谈笑之乐,倒是还没有经历过往事之哀。不过看这万马齐喑的架势,离“哀”也不远了……
只见荣千富的喉结一阵蠕动,面露难色,用一种冷冰冰的语气,忧心忡忡地问:“你还记得你娘是怎么死的吗?”
“记得……”荣百华面无人色,用一种凶神恶煞的神情,直勾勾地目视着前方的潋滟波光,咬牙切齿地说,“孩儿六岁那年,爹还没有掌握经商之道的诀窍,我们也还是鹑衣百结的穷苦人家,只能住在一间一无所有,环堵萧然的毛胚房内。我们虽不富裕,却也过得逍遥自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好生惬意。谁知有一天,一个身负魔气的彪形大汉突然出现在了我们家门口。孩儿只抬头一看,便被他那狰狞的面孔吓得屁滚尿流,魂不守舍。张皇失措之下,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惨叫。正在屋内烧饭的娘亲闻声而来,见到是异族之人,提起菜刀就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无奈这人身强体壮,功法高强,娘亲为了救我,就这样惨死在他的手下了……”
荣千富无比沉重地发出一声叹息,拧着眉头,痛苦不堪地回忆道:“那日为父在外拾柴,谁知刚一回来就看到你娘倒在了你的面前……我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放下背上的柴火就向着你奔突前行,生怕晚了一步,你就会落得跟你娘一样的下场。”
荣百华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愁眉莫展,怅然若失地说:“无论怎么说,爹没能在那人动手之前回来,便已经是晚了一步……”
“我知道……”荣千富一筹莫展,感同身受地说,“那时我匆匆赶到,虽说挡在了你的面前,可心里同样是恐惧万分。那人步步紧逼,眼看就要对我们下手,好在最后一柄长剑从天而降,落在了那人的面前,向外震慑出一到强大的罡气,吓得那人落荒而逃,溜之大吉。”
“是啊。”荣百华忧心惙惙,心有余悸地说,“若非是有两位大侠出手相助,我和爹恐怕也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对峙了。”
荣千富轻声一笑,气定神闲地说道:“说来说去,还是你最可笑。为父记得那两位大侠落地之后,提起剑就向那异族之人追去,连面都不曾露过,可你却硬说他们是神宗大侠,以至于后来吵着闹着要拜入神宗门下。”
荣百华的脸上闪过一丝和颜悦色,镇定自若地说:“神宗贵为天下第一名门正派,不管那两位恩人是不是出自神宗,孩儿拜入神宗门下都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是啊……为父不得不承认,你拜入神宗门下的决定是对的。毕竟神宗让你的功法大有长进,还教会你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这些可远远不是普通的教书先生所能够做到的。”荣千富叹了一口气,把双手背过身后,望向外面的苍茫大地,意味深长地说,“可你今日要是也能做出一个正确的决定就好了。如果可以的话,为父一定会很欣慰的。”
听到这里,荣百华眉梢一紧,怒目圆睁,简单粗暴地瞥了荣千富一眼,相当笃定地说:“除魔卫道、拯救苍生,就是我所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
荣千富皱了皱眉,用一种暗藏杀机的语气,强装淡定道:“你当真要一意孤行,跟为父唱反调吗?”
“爹,对不起。”荣百华平心静气地致歉道,“这是孩儿的必经之路。我上神宗拜师学艺,勤学苦练,朝乾夕惕,发愤忘食,就是为了这一天。既然身为神宗子弟,我就得为这天下人做点什么。这不光是我的意思,也是师父的意思,这是我历练的一个好机会,否则怎么对得起我所学的这一身本领?”
“华儿……”荣千富惊慌失措,忐忑不安地说,“为父怕……”
“怕什么?怕我落得跟我娘一样的下场吗?”还没等荣千富说完,荣百华便抢先一步答道,“爹,你放心吧,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我会让无恶不作,罪行累累的妖兽付出代价,而不会平白无故地搭上自己的一条性命。若是爹还不放心,我可以给爹一个承诺。如若不敌,定当走为上策,绝不硬拼。”
荣千富面色凝重,脸色愈发的难看,在心中好一番纠结过后,只得心力交瘁地扼腕叹息道:“也罢。你既执意如此,为父也奈何不了你。只不过在你临走之前,可否再答应为父最后一个请求?”
“父亲但可直言。”
荣千富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番状态,整理了一番情绪,努力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进而潇洒自如地挥一挥衣袖,别有深意地说:“快到午膳时间了,可否在府里用完膳再走?毕竟……我们父子俩已经没有好好地聚在一起吃过一顿了……”
荣百华心中一震,身子一颤,父亲卑微的言语中是说不完的愁苦,道不尽的辛酸。
“是。”荣百华不假思索地答应道,“就算爹不说,孩儿也会主动提出这一点的。”
听到这里,荣千富的眉梢才逐渐松弛,身体才逐渐放松下来,进而轻声一笑,豁然开朗道:“正好让你小子尝尝我最新聘用的庖厨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