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妟恍然回神,“我说出来了,娘子可别笑话我。”
“你说说看,想什么了这么羞哒。”
“奴婢刚才想,这把金雀开山斧若是由陛下拿在手里骑马上阵,陛下再披上甲胄,一定要比完颜宗弼还要英武好看。”
吴芍药扭着脸也看那柄斧子,精铁的斧杆,上边是个锐利的枪尖儿,尾端做出螭尾的样子,而斧头上好似栖着一只金孔雀。
她嗯了一声道,“你是不是看上陛下了?”
王妟的脸腾地一下臊的通红,吱吱唔唔的没话应对了,“娘子,我们怎么能有那样的身份和资格,比娘子差着太远。”
吴芍药道,“只要三娘、七娘和十一娘你们尽心尽意保护陛下,我做这个主又如何呢?让陛下也封你们个婉仪。”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随口一说,吴娘子起身道,“你在这里等着我,看着些陛下,我去看看到哪里了。”
吴芍药从舱内走出来,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刚才对王妟说的这些话算是提前拉拢同盟吗?这些人都是自己招募来的,心与自己总会近些吧?
吴芍药没见过邢秉懿,她到赵构身边时二帝已经北巡,赵构已经到扬州了。
但能够入主康王府做正妃的人,注定差不到哪里去,一定不会像完颜宗弼说的只是个二等人物,完颜宗弼故意贬低着说的。
从完颜宗弼的寥寥数语中,她还感觉这个邢秉懿和田郡君,好像受到了四太子的特别关照,完颜宗弼说这话时并不知道赵构就在船上,一个人面对手底下六个孛堇,有必要撒谎吗?
仅仅为了羞辱赵构,有必要将她们留到现在?
不为活捉了赵构让她们死心,有必要偏偏是他来江南?
两个“二、三等”的女子,会让金国四太子下这样大的功夫?
很奇怪,整整三大船的人正要奔着危险的韩州而去,她却有功夫想这些。
吴芍药在船上各处转了一圈儿,没什么问题,回来时贴着舱门偷偷往里看。
她看到王妟正用两手端着那柄大斧子,看起来很吃力,一边掂量斧子一边歪头看木榻上熟睡的皇帝,然后再把斧头朝下竖好,自己靠着它比量自己的身高。
吴娘子迈步进去道,“不必这么费事,直接躺到榻上比一比不就成了。”
王妟又是一阵羞臊,没想到吴娘子会开这样的玩笑,屋中没有第四个人,她连忙把斧子靠舱壁踔稳了,跑回来道,“娘子说话可要算话。”
吴芍药说,“我不怕你和她们三个说,只要陛下有危险时,她们都像你面对完颜宗弼那么勇敢。”
时间尚早,这船上就她们两个女子,便关了舱门在木板上习地而卧,很快都不说话,发出轻微的酣声来。
……
完颜宗弼被人湿淋淋地捞起来时,已经呛了四五口水。
落水的时间虽短,但恐惧感就像这强行灌入的河水一样,简直无孔不入,力量投陷到水中原来是这种的,你施力于它,却不能借力,他在水中连头都抬不起来。
他在水中没有想到死,也没有想到四叔吴乞买,宗弼没那个功夫想这些,他只是恐惧。
重新坐回到岸上时,手下人不分等级,身份,全都关切地围着看他,“殿下,你怎么样?伤没伤到?还能不能行?殿下?”
完颜宗弼茫然地瞪着一大片火把都照不亮的淮河。
有心回他们一句,“我没事,”但他忽然觉着这些人就像是屯子里那些大人,在问一个上树掏鸟儿、刚刚摔下来的孩子。
他在水里无助地扑腾,这些人一定都看到了,所以他想再拿出那种万事皆在掌握的架势就有些自欺欺人了。
一直安慰他、让他看轻失败的那些金子,也被人眨眼之间洗劫而空。
说的多好,“不占地方的都上船”,宁可船都触底了也不说句“停”,岸上只给他们留了一些“占地方的”东西,它们的作用只是适合于摆放到上京,让人们赞叹、并向往勇士们取得过胜利的远方。
人们手忙脚乱地揭起四太子的湿袍子,给他擦拭右边腰里的血迹,一条三寸长的刀口流血不止。
他们请来军医给宗弼包扎,宗弼不知道疼。
一刻之前还在岸上埋怨、漫骂的人,此时都是一副很懂事的样子,完颜宗弼对不起他们,南下时这些人都很踊跃,因为跟着他会打胜仗。
宗弼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点都不掩饰嘴中喷出的浓重酒气,看来人们连首领刚刚吃了独食的事也原谅了。
人不憋屈到极点不会是这样子。
许多人都陪着哭,各有各的伤心事,一个感染一个,淮河南岸很热闹,反正船都走了,也没人笑话。
最后还是完颜宗弼先止住,这回轻松多了,四太子爬起来道,“我们过河,等本王去叫铁浮图来!”
铁浮图从来没有败过,重装的骑兵从人到马全副防护,三匹马连为一组,从正面可以碾死赵构,轻骑兵左右包抄,两条腿的宋军一个也别想再跑!
湿漉漉的衣服在夜风中很凉,完颜宗弼打个冷战,马上有人递上干燥的来。
“你就给朕在这儿!”
“你就给朕在这儿!”
听到这句话的人除了完颜宗弼以外,都死了。
说这句话的人没收了他的大斧子,反过来再拿斧子恶狠狠地砍他,也想让他“在这儿”,金雀开山斧一向很有灵性,方才有两三次让他感到了死的恐惧。
这还是原来那个胆小如鼠的赵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