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仲瞳孔紧缩,不知为何,心里涌起莫大的痛楚,想问她什么时,甄善却彻底失去了意识。
“怎么会有那么多血”
陆仲忽然转头,鲜血顺着她白皙的大腿滑下,将裙摆染红,也将他的双眸染红。
“陆先生,我们只能尽全力保住大人,至于孩子实在抱歉。”
医生将一份同意书递给陆仲,沉声说道。
陆仲染满鲜血的手不断发颤,几乎连笔都握不住,一笔一划如同刀刀落在他心口,疼得他满目猩红。
啪
一滴眼泪落在纸上,将墨水晕开,模糊了他的名字。
白渊震惊地看着他脸上的泪水,那般几近崩溃的陆仲是他从未见过的,这人,就算面对死亡,都能笑得风华绝代,轻描淡写间反转局面,白渊曾以为,不会有什么能打败他,也不可能看到他有绝望的时候。
医生把同意书拿过来,陆仲却捏着纸张一脚,垂死挣扎地想挽回什么,医生见惯了病人亲属的或沉痛或无望的情绪,深知什么安慰都是苍白的,只能沉着声音据实相告,“陆先生,病人急需动手术。”
陆仲如触电般松手,声音沙哑至极,“求你们救她。”
“我们会尽力的。”
看着急救室的门紧闭上,他想再看看她都没有办法,钢笔掉落在地上,陆仲的后背重重撞在墙壁上,他如同所有悲哀的失败者,无力支撑脊背,只能任由自己跌落在地上,抱着头,心如死灰地嘶吼,崩溃地落泪。
白渊脸色凝重地拍拍他的肩膀,无力地安慰,“她会没事的。”
陆仲仰着头,眼里满是血丝,“我杀了我和她的孩子。”
“你也不是故意的。”
“白渊,我杀过很多人,断过无数人的生路,可我没想到,我会有一日,亲手杀了自己的骨肉。”
陆仲抬手捂着脸,手上的血迹落在脸上,狼狈不堪,如濒临死亡的凶兽,只剩下恐惧和绝望。
即使当年被父母厌弃,险些被他们当成食物,他也没有这般无助痛苦过。
如今,他杀了他们的孩子,毁掉了他们之间仅剩的一丝羁绊,从前,看着她对自己的冷漠,他自以为他们的感情是无望的,所以做什么,他绝对不会后悔。
可在她抓着自己,露出祈求的眸光时,他却无比痛恨自己,悔恨至极。
该怎么办他救不了她,救不了他们的孩子
“啊”
陆仲拳头狠狠砸在墙壁上,手指鲜血淋漓,却没能缓和一丝心脏的窒息。
白渊看着他自虐,神色十分复杂,想说刚刚那样的情况,他不开枪,甄善真的沦落为白老大的人质,极有可能连命都没。
而且,在这人狠心地算计她的父母,将他们逼到绝路时,他自己同时也没了退路,这个孩子
除非陆仲真的能瞒下真相一辈子,否则,也不过再是一段悲惨的命运罢了。
但他知道,这样的话,说出来什么用都没有,还可能适得其反。
“阿、阿仲,怎么了吗”
白渊突然发现陆仲看着他,那双染血的浅淡眸子阴沉得渗人至极,令他不觉升起俱意。
陆仲周身气息低沉阴冷,“阿渊,你真的不知道齐望有异心吗”
白渊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从开始的迷茫,到骤然沉重,失望问道:“阿仲,你在怀疑我”
陆仲定定地看着他,白渊坦然地回视,许久,他垂下眸子,“毕竟齐望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
白渊苦笑一声,“小时候他也不过是可怜我罢了,谈不上亲近,齐老心机深沉,连你都骗过,何况是我。”
陆仲收回眸光,靠坐在墙角,声音杀意弥漫,“任何跟齐望和白老大有关的人,我都不希望他们活着。”
都给他的孩子陪葬吧
株连
白渊脊背发寒,但还是点点头,不想在这时候违逆陆仲,而且就算自己反对,他也会动手。
“我知道了。”
陆仲转眸,紧紧看着急救室的方向,没再开口。
麻醉过后,腹部痛得厉害,甄善从昏迷中被折磨醒,陡然的明亮让她眼睛有些受不住,眼泪溢出。
“善善”
温凉的指腹小心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男人沙哑着声音轻唤着她。
甄善神色迷茫一瞬,倏而想起什么,下意识抬手放在小腹处,不小心牵动伤口,痛得她脸色一片惨白。
陆仲焦急地让她小心,又急忙地让人去叫医生。
甄善没有理会他,手依旧放在小腹,即使之前月份小,她也没能感觉到什么,但她知道那有一条小生命,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空洞得令她害怕。
她明明不期待的,为什么临了,会这么恨这么痛苦
男人的声音跟那时的枪声重合,甄善眸光瞬间布满仇恨,她几乎失去理智,不顾身上的重伤,拼着同归于尽的念头死死掐着他的脖子。
陆仲浑身僵硬,望着她憎恨的眸子,心脏如被凌迟,他没有反抗,缓缓弯下身体,心甘情愿把命赔给她。
“陆先生陆太太,请您冷静,别牵动伤口,”医生和护士刚进来就被吓了一跳,急忙拉开甄善。
只是他们弄不明白,人在缺氧之下极为痛苦,会导致面部扭曲,陆仲神色却温柔依旧,眸中只有担忧和悔恨,那种甘心被人掐死的样子看得其他人面面相觑,又头皮发麻。
甄善无力地跌回床上,双眸通红,声嘶力竭,“还给我,还给我陆仲,你为什么不去死”
陆仲眸光颤抖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