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景尧莫名其妙挨嗵火,甚是无辜,但见两人似起过什么争执,正在斗气,自己又算请他们过来的东道主,便也笑笑没往心里去,想着此二人之前还好得似穿同一条裤子,怎说翻脸就翻脸了?
他不明就里,却未加多问,只客客气气将二人带至三小姐的客厅。
三小姐舒湘的身高只属中等,但言行举止颇为文雅得体,给人第一眼的感觉就是端庄大方,见乔景尧将人带来,便起身相迎,含笑有礼:“久闻妖公子、梨公子大名,今日得见,真乃三生有幸!”
妖芷钰快步一路,将梨静若甩在后面默默静跟,怒气已径自消去不少,此时虽然尚有一丝余火,却完全收敛,抱拳时笑得满面春风:“早就听闻倚虹阁三小姐貌美端庄、温柔善良,又极有才干,今日冒昧造访,还请三小姐多多包涵!”
主客寒暄着请坐奉茶,妖芷钰始终不瞧梨静若一眼,席地而坐后,立即“咦”了一声,似被面前的凭几吸引:“这、这款式,还有这雕刻……莫非是一千六百多年前的云纹漆凭几?”
坐在另一边的梨静若闻言,不由抬头看去,只见那凭几两边各有三根足,呈并列状,均衡而对称。
再拉回目光看自己面前这个,竟是一模一样,几面由一块整木雕成,浅刻云纹,两端则雕刻兽面纹,精美生动。
舒湘目露惊喜:“郎君果然是大家公子,一眼便识得我这仿古之物。”
妖芷钰却看向厅两侧的树枝形灯架,呼道:“这十五连盏铜灯架怕不是仿制、而本就是古物吧?”
舒湘脸上的喜色更加真切:“公子好眼力!”
妖芷钰将臀部抬起,上身挺直:“在下可否近前细观?”
舒湘连忙起身:“公子请!”
妖芷钰立即起身上前,一边细细观赏,一边啧啧称赞:“这枝上姿态各异的灵猴竟如此逼真!还有这三虎承托的灯座,真是又巧又稳!”
陪在他身侧的舒湘如遇知音,若非男女有别,此刻怕已将他抱住,但即便克制,也是拉起他的衣袖,激动得面色绯红:“公子若喜欢古式家具,我收藏的还有许多,公子快随我去看!”
“真的?”妖芷钰满脸兴奋,“那还等什么,快快,快带我去!”
说罢,反扯她的衣袖疾步要奔,却因不知方向而短暂顿了顿:“哪边哪边?”
声音甚是急切。
舒湘也顾不得礼仪,再反拉他的袖子往门外走:“这里这里,快随我来!”
两人拉拉扯扯地跑掉,丢下目瞪口呆的乔景尧和梨静若。
“这个……”乔景尧尴尬道,“小姐从未遇见一眼识出她的宝贝、且有同样喜好的人,失态之处,还请梨公子万勿见怪!”
梨静若摇摇头,垂眸之时,神色更加落寞:“无妨的……此乃人之常情。”
乔景尧自是不能也跑掉,便没话找话地陪着聊,奈何梨公子总是兴致缺缺,心不在焉,半天没反应,反应时又说至两岔,所言根本不是同一回事。
如此几回,乔景尧也没办法再聊下去,只能干坐相陪。
两个时辰后,天都黑了,枯坐着不时朝门口张望的两人才终于看到那二人的身影,梨静若噌地站起,却因跪坐太久,两腿麻痛,竟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梨公子!”乔景尧吃了一惊,连忙起身过去,伸手欲扶。
梨静若抬眼朝妖芷钰看去。
妖芷钰却正和舒湘说说笑笑,两人眼里似乎都没任何人。
他轻轻拂开乔景尧的手,眼泪却在眶中打滚:“不用了,谢谢,我没事。”
乔景尧皱皱眉,担忧地看着他:“公子椅子上请吧,不要再坐席了。”
此时的大正,正是低矮家具和高型家具并存的时期,而秦州则和雄州一样,有条件的人家通常会两种皆备,以便随来客喜好摆置,或席地而坐,或垂足而坐。
妖芷钰刚席地便显示出对古董家具的喜爱,自然不必再换,可这却苦了梨静若。就算坐在椅子上,这么长的时间也会屁股疼,何况两膝着地、两脚脚背朝下、臀部落在脚踵上的跪坐?
腰膝酸麻、头晕目眩肯定是跑不了的,尤其是没有武功的普通人。
席地跪坐这么久而没晕过去,已算好的了。
梨静若却赌气般拒绝他的好意:“不必劳烦,大不了坐废两腿便是。”
说着,眼泪又在眶里打转,却拼命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他的所有动静都在妖芷钰的眼角余光中,几次想箭步去扶,却握紧拳头忍住,还忽然出声淡淡道:“这是做什么呢?腿麻了就听景尧的话去椅上坐着,不然真要有个好歹、落个残废,舒湘姑娘岂不因你而落个待客不周的恶名?”
梨静若听他改口三小姐为舒湘姑娘,还如此维护,再也忍不住委屈,任由眼泪涌出眼眶:“我……我这就去椅子上坐,免得三小姐因我而背负骂名。”
说罢又起身,却猛一个踉跄。
乔景尧眼疾手快,连忙扶住。
妖芷钰已冲出半步,却生生止住。
舒湘来回看了看二人,最后,目光落在妖芷钰那踏出的半步之姿和紧握的双拳上,眼波微动。
乔景尧搀着梨静若缓缓走向木椅,梨静若的腿因为麻痛还有点伸不直,加上走得慢,竟像步履蹒跚的老人。
“真是对不住,一时兴起,怠慢了梨公子,”舒湘待他被扶着坐定,才上前致歉,“小乔,赶紧令厨房多做些饭菜,好好招待妖公子梨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