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花家的骡车驶出院子,李杏花方才哭出了声。
“爹、娘, ”李杏花哭泣道:“你们看姐姐。”
“我到底哪句话说错了, 要被她这样落头落脸的骂”
“这新年伊始,连个顺遂也不肯给我”
“大哥也是, 旁边干站着, 劝都不劝一句。”
李杏花的女婿刘好见李杏花大年初二就哭丧,心情烦闷––他觉得这兆头不好。
刘好心底责怪李杏花不仅不懂事, 还多事––这一屋子的人,不拘谁都比李杏花年长, 也都比李杏花更利益相关, 偏谁都不肯出声, 就李杏花一个蠢货站出来替她娘出头, 结果触了一脑袋霉头。
简直不能更蠢
刘好也知他岳家分家的事。他觉得他丈母娘就是个是非精,搅屎棍, 放着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 非得闹分家。不然, 现他岳家就能有个几百亩地的庄子,日子得多滋润连带的他家也能沾光。
结果他家现没能沾上光不说, 还把大舅哥给得罪了。亏他先前来家时还千叮咛万嘱咐他媳妇今儿来跟大舅哥交好呢,现倒好, 全搞砸了。
于氏心里也不舒坦, 但她到底年长,知道人情事故,所以在最初的慌乱过后, 就很快地稳下了心神。
于氏拿手绢替李杏花擦眼泪:“好了,杏花。快别哭了”
“大过年的,你越伤心,就越如了对方的意。”
“这分家的事,原是你大哥自己愿意的。”
“他若不愿意,难道他不会去找他舅舅来主持公道”
“你大哥既然当初没找陈家人,那现在陈家人再闹,也翻不了天。”
“你爹和你大哥是父子,你爹怎么分家,都是戏里说的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于氏其实没看过戏。她只是听年下进城看戏的李满园家来后说过几句,故而知道几句戏词。
“现李桃花借故搅屎,她那点心事,”于氏轻蔑地说:“别人不知道,娘还能不知道吗”
“她啊,这是看上你大哥的家产了。”
“啥”于氏这话一出来,不说李杏花,就是李高地都惊悚了––一个外嫁女,如何能谋夺兄弟家财
别说他家这许多子孙,就是他全家死绝了,也轮不到李桃花伸手,李氏宗族还在呢
呸呸呸反应过来李高地连啐了自己好几口。他今儿真是被桃花给气糊涂了,大过年的竟然咒了自家。
“哼,都没想到”于氏冷笑一声,收了手绢坐回自己的位置。她端起自己已经冷下来的姜茶喝了一口润足了嗓子,方才开口。
“杏花,”于氏道:“今儿你来家,也都看到了。”
“你大哥家的红枣,人都还没椅子背高呢,身上就穿的啥”
“颜色细布的里外三层新长棉袍。外面的长罩衣,也是细布不说,还绣着花。”
“她这身衣裳,有人去城里绣纺打听过。”
“一件棉袍就要七百文,一件罩衣又是三百文文。”
“就红枣这一套见人衣裳,便就是一吊钱。这都抵咱们庄户人家全家几口人全套的过年新衣了。”
“现村里谁不知道你大哥家剩钱”
“村里剩钱的人家也有,但似你大哥这样舍得赔女儿的可不多。”
“所以,村里不少人都跟媒婆打听红枣呢”
别人听到这儿也就罢了,刘好却是心里一跳,目光立刻落在自己的儿子刘茗身上。
刘茗今年五岁,虽说小红枣两岁,但也无碍,毕竟女方大三岁的婚事都是常有。
如果,刘好想,他家刘茗娶了红枣,怕是嫁妆里只布匹和四季衣裳就值不少钱呢
“若不是年前,”于氏道:“你哥满仓请了媒婆来家里与贵雨说亲。”
“媒婆来探我口风,问我你大哥有没有流露过给红枣多少嫁妆的意思。我也想不到,你大哥家只六岁的红枣,就给这周围几个村子的人家给盯上了”
经这么一说,李高地也想起来了,当初媒婆来家,临走前确是单独和于氏说过几句话。当时李高地没放在心上,现终于知道必是那时说红枣的事了。
“你没跟媒婆说啥”李高地不大放心:“满囤家是剩钱,但红枣可比玉凤小。”
“咱家可没有姐姐没嫁,就给妹妹说亲的道理。”
自古以来婚嫁都是长幼有序。不然若妹妹先嫁了,姐姐就会被人给议论嫁不出去。
“当家的,你放心,”于氏道:“你说的道理,我懂。”
“等年后贵雨的事定了,咱们就办玉凤的事儿。”
“玉凤年后也十岁了,说得人家了。”
玉凤是于氏的亲孙女。于氏可不想玉凤在亲事上处处矮红枣一头于氏也知道玉凤的嫁妆和红枣没法比,她能为玉凤争的也就是个长幼有序的礼数了。
李高地见于氏明白道理便不再说话。倒是堂屋里站着的李玉凤听到自己的事,有些羞涩。她躲退到她爹娘房里。
李满仓、郭氏瞧见,心里也禁不住搁心底合计女婿人选––怎么着,也得给孩子寻个好人家不是
“娘,”李杏花着急:“你说大姐,提红枣的婚事干啥”
于氏见李杏花不开窍,不觉叹道:“你啊,吃亏就吃在心眼实。”
“你姐桃花都替儿子打算上了,你还啥都不知道呢”
“娘,”李杏花恍然大悟:“你是说,大姐要把红枣说给她儿子”
“难道不是”于氏反问“她那小儿子,叫陈玉的跟你大哥和红枣多亲近。”
“陈玉今年十岁,正好大红枣三岁,这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