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进屋时就注意到,屋内仅陈太师与毛铮二人,倘若陈太师有意要对他不利,按理来说不会支开那二十名护卫。
只是,这位老太师究竟想做什么?
就在赵虞暗自疑神疑鬼之际,就听老太师沉声说道:“说吧,将你与叛军的关系,一五一十地道来,若有半句隐瞒,老夫绝不客气!”
『说什么?与叛军的关系?莫非是昆阳引起了老太师的怀疑?……肯定是了,叶县与昆阳相隔四十里,叛军猛攻叶县,却不派兵破坏昆阳的田地,是个傻子都能看出不对……唔,这件事可以认,问题是,这老头究竟知道多少?』
赵虞惊疑不定地看着陈太师。
虽然不明白什么原因,但他知道陈太师是在诈他,只不过他不敢冒险,毕竟眼前这位太师确实有着一言决定他生死的权势,除非他先下手为强……
可就算先下手为强,他也打不过面前这位陈太师啊,退一步说,就算他能制服这位陈太师,哪又怎样呢?他敢加害这位老大人呢?
不说心理那关就过不去,倘若他敢这么做,陈门五虎乃至整个晋国,保准一齐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到时候虽天下之大,恐怕也未必有他容身之地。
在这一瞬间,赵虞的心中转过诸般念头。
忽然他咬了咬牙,起身于桌旁单膝叩地,抱拳告罪道:“卑职知罪,卑职确实与叛军有些联系……”
他在赌,赌这位老太师对他另有安排,而不是逼他认罪后,招呼护卫进屋将他拿下。
期间,心中忐忑的他偷偷打量这位老太师的面色,却发现在他‘认罪’后,这位老太师绷紧的脸色竟反而缓解了许多。
“起来吧,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来。”老太师闭着双目淡淡说道。
“是。”
赵虞抱了抱拳,心思飞转,挑着不打紧的事说道:“卑职最早与叛军接触时,那会儿卑职还未与昆阳县和解,依旧在做山贼,因打劫了鲁叶共济会的商队,而遭到了南阳将军王尚德王将军的敌视,他派了三千南阳军跨郡围剿卑职……虽卑职后来侥幸迫退了那支南阳军,但那时卑职心惧,生怕那位王将军再派来军队,因此在得知了叛军的事后,便派人潜至南阳郡,假冒叛军的名义传播谣言,希望能将王将军的注意力转移到叛军那边,却不曾想引起了叛军的注意。半月后,一个自称‘南阳渠使’的人找到了卑职,劝说卑职投奔叛军。……此人对卑职说,只要卑职愿意投奔叛军,他可以代我转移那位王将军的注意……当然,卑职并没有一口答应,毕竟造反的事,卑职可不敢做……太师明鉴,后来关朔率叛军攻昆阳时,卑职还率领官民奋力抵抗,与叛军撇清了关系。”
“……”陈太师不置与否地看了一眼赵虞,问道:“那个自称‘南阳渠使’人,叫什么?”
“这个……”赵虞稍稍犹豫了一下。
见此,陈太师的眼神变得愈发锐利:“事到如今,你还要替其隐瞒?!”
“不敢。”赵虞低了低头,低声说道:“此人叫做张翟,自称是‘安平道’的信徒。”
“……”
陈太师捋着花白的长髯若有所思。
看他神色,似乎对‘安平道’并不陌生。
旋即,他又问道:“还有呢?”
“还有……”
赵虞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陈太师,又徐徐说道:“在关朔攻打昆阳时,卑职考虑到我昆阳数万百姓,亦曾尝试与关朔交涉过,可惜最初关朔并未理会,率八万大军猛攻我昆阳,最终被卑职侥幸击退。……期间,张翟再次出现,撮合我与关朔和解,虽然当时卑职愤恨关朔袭击昆阳致我昆阳军民死伤无数,但考虑到此贼若卷土重来我昆阳定不能保全,遂……遂私下答应了叛军,以‘不派兵支援叶县’,交换关朔‘不再派兵袭击昆阳’的承诺。”
“唔。”
陈太师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道:“还有呢?”
『还有?难道……』
赵虞低下头,郑重说道:“除此之外,再没有与叛军联系过了。”
听闻此言,陈太师淡淡说道:“梁城都尉童彦遇害的事,与你有关么?”
“……”
赵虞眼中瞳孔微微一缩。
是的,要说还有什么,那就是他设法谋害了童彦,且与他兄长赵寅保持默契,让项宣背了罪名。
但与之前两件事不同,这件事他是绝对不能认的,否则他非但当不成颍川都尉,还要背负‘陷害同僚’的罪名。
『没事的,童彦已死,尸骨也烧尽后深埋在东翼山上,只要我不认罪,那就是死无对证,更何况项宣那边已承认此事……』
心下转过诸般念头,赵虞低声说道:“关于此事,卑职亦有过错,当日卑职不该……”
“老夫没问你这些。……抬起头来,老夫问你,童彦遇害,可是你与叛军合谋?”
“绝不是。”
暗自吸了口气,赵虞抬头起来,目视着陈太师的双眼,一字一顿般说道:“童都尉遇害,绝非卑职与叛军合谋。”
没错,是他一个人干的。
“……”陈太师深深看了几眼赵虞,忽而点点头,抬手指向赵虞方才坐过的凳子:“坐,老夫还有话问你。”
『居然还让我坐?』
赵虞愈发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直觉认为,眼前这位老太师应该并不想加害他。
“老大人……不怪卑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