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不愿意让别人看出自己的惊魂未定来,当下咬着牙关,也不说话,只是弯了腰,从脏兮兮的右边靴子里抽出一把短短的匕首出来。
一手放下火枪,摁在那颗圆滚滚的光脑袋的额头上,手起刀落,连着头皮,把那块金钱鼠尾剥落下来,揣进怀里。
此时的战壕外面,剧烈的爆炸声、清脆的火枪声早已响成了一片。
鞑子骑兵轰隆隆的马蹄声,在枪炮声中,仍然连绵不断地传过来,一群群鞑子骑士一边疾驰,一边射箭,不住地往里面的开阔地上冲去。
杨振在前夜的夜袭之中,用火枪射杀过一个敌人,但是这种近在眼前的恐怖,他却是头一次经历,由不得他不紧张慌乱。
当最初的紧张慌乱情绪慢慢消散,杨振躲在战壕中,恢复了冷静,蹲着重新完成了弹药的装填,尔后迅速站起,端着火枪,朝着鞑子成群的战马,再次用力扣动扳机。
龙头铁上的火石,击打在火门前的铁块上,擦出一道火花,火花落入紧邻的火门,点燃火药,然后就又是“砰”的一声枪响。
与枪声相应的,则是又一匹战马嘶鸣着倒在地上,疾驰的战马倒地之后就是连着几个翻滚,将背上驮着的鞑子骑士碾压在身下痛苦呻吟。
现在每次装填弹药之前,他会先撕开药包倒入火门凹槽一些,然后再往枪管里装填,最后用药包的油纸包裹着一颗弹丸,用搠杖捅进去,速度比以前快了一点。
不过,杨振从开战以来到现在,总共才打出了两枪,比他快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是站在他不远处的杨占鳌、严三和祖克勇三人。
他们三个人的面前,插着一根在风中燃烧的极旺的火把,与胸平齐的战壕边沿上,摆着两堆箭,一小堆是缠绕了桐油布条的火箭,一大堆正常的用箭。
就在杨振装填着弹药的功夫,杨占鳌就反复不停地张弓、搭箭、射出,先后射出去了八支箭,其中有两支还是稍微耽误了点功夫的火箭。
祖克勇、严三也是一样的射箭速度,看得杨振惊愕不已,就在这个时候,他仿佛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明末官军的武将们不喜欢在野战中使用鸟枪和火铳了。
因为很可能就在你低头装填弹药的时候,战机就消失了,或者你自己就被鞑子的骑射干掉了。
杨振再次站起来打响了第三枪的时候,鞑子追击徐昌永所部的那一群披甲骑兵,除了摔倒在陷马坑一带的那些除外,已经全部越过了“月牙壕”,冲进了杨振预设的“雷区”。
杨振打完了第三枪,再次蹲下装填弹药,而外面惊天动地的剧烈爆炸声再次响起,鞑子战马的嘶鸣声不断传来,其中夹杂着一连串鞑子难懂的哇啦哇啦叫喊声。
杨振装填完了弹药,刚要站起,就看见祖克勇、严三和杨占鳌,以及已经跑到了他们这条交通壕里的潘喜等人迅速蹲了下来,自己也跟着又蹲下,还没弄清什么情况的时候,大地一阵晃动。
突然之间漫天的沙土、碎石、残肢断臂扑扑索索落下,就像突然下了一场冰雹雨一样,落得杨振满头满身。
这是一颗由新火药装填的巨大万人敌。
它的爆炸,将埋设它的地面炸出了一个方圆一丈有余的巨坑,周边十几匹战马以及马背上的鞑子,都被炸到了天上。
同时,也让方圆数丈之内战壕里的先遣营官弁,顿时失去了听力。
包括杨振在内,耳朵中只剩下“嗡嗡”声,眼看着潘喜等人冲他喊着什么话,可他就是丝毫听不见喊的是什么。
直到另一场剧烈爆炸的声响传来,杨振的耳朵才突然恢复了听力,只听潘喜在不远处声嘶力竭地喊道:“大人!血!你身上都是血!”
杨振这时方才感觉到脸上黏糊糊的,用手去一抹,拿到眼前看,都是血。
他吓了一跳,顿时站了起来,在自己的头上、身上摸索,他可不想搞出个什么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事情来。
这个时候,潘喜也踩着那匹不再嘶鸣的战马跳了过来,满头满脸地摸了摸杨振,就立刻在杨振的耳朵边儿,欣喜地大声喊道:
“大人你没受伤!这不是你的血!”
杨振这才想起来,方才自己的头顶下了一阵血雨,落了自己满头满脸满身。
也不知道是鞑子的血,还是鞑子战马的血,总之黑红的血雨,几乎将杨振浇了个浑身通透。
不过,当杨振确认自己真的没事之后,顿时胆气一壮,方才的慌张也消散不见了,哈哈大笑着,举起火枪,朝着跌落战马的一个鞑子就是“砰”的一枪。
那人与他不过相隔了十几步远,又似乎受了伤,在地上睁着着就是动弹不得。
杨振这一枪连瞄准都懒得瞄准,却一枪正打在那人的后脑勺上,一下子掀掉了他的天灵盖!
此时的战场上已经乱到了极点,只剩下小二百匹战马驮着鞑子,在战场上到处冲撞。
火枪队所在的那条一字壕内,因为增加了祖克勇麾下的重骑兵弓箭手们,同时也增加了顺利逃回的徐昌永所部蒙古轻骑兵弓箭手们,火力比单纯的火枪队要猛烈得多了。
鞑子骑兵的冲击,到了这里似乎有点扛不住的样子,没有往芦苇荡的方向硬冲,反倒是在距离芦苇荡边缘数十步外,掉头朝着南边冲去。
从杨振所在的这条交通壕看,正好能够看见数百步外鞑子战马的屁股和鞑子骑士的后背。
虽然是鞑子剩下的小二百骑,是冲着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