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在松山城东门下的谈话,让本来轻松愉快而且和和美美的先遣营众将都各自有了心事。
这一帮子人马,从三月初四黄昏乘船离开宁远河口,到现在为止,不过才十天的时间而已。
但是,这个期间,原本互不隶属的人马,在杨振的指挥下同甘共苦,经历驻军沙洲的辛苦,经历了与鞑子的两次接战,相互之间的配合已有了默契。
杨振自己的私心里面,其实也并不希望现在的先遣营散伙,也不希望这一世跟着自己活下来的徐昌永,以及仍然留在大明官军队伍里的祖克勇就这么离去,重归祖大寿麾下那个大染缸。
这并不是杨振想要的结果。
但是,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左右不了最终的结果,所以干脆放手,听天由命。
当天中午,看完了东门内外的情况,杨振又登上东门城头,看了看已经从吕品奇手里接过来的城门防御。
城头上的几个炮台还在,但是守城的大炮却都不在了,都被金国凤给拆了,移防到了西门所在的城墙上了。
因为鞑子一直主攻南城和西城,所以东门上的这处城防相对完整,没有怎么经受破坏,城门楼,兵舍,仓房,角堡,仍旧一应俱全。
杨振巡视了一个来回,看张得贵等人把炮队、掷弹兵队和弹药库安排得妥妥当当,只说了一些当值瞭望、严守城门的注意事项,就回了城隍庙自己的住处。
这时候,祖克勇已经带着麾下兵马出城往南去杏山一带巡察去了,城隍庙的前院除了金士俊的小队,没有其他人马。
城隍庙的二进院,也因为杨振给徐昌永所部安排的新任务尚未完成,仍旧在外忙碌,没有人在。
原本喧嚣的大院,就这样迎来了难得的宁静。
杨振巡视回来,眼见一切正在按照自己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心里也安定下来,准备休息,这些日子他的确是累坏了。
不过没等他在院子里日头下的榻上躺多久,就又有人来见他了。
这一回来的,当先进了院子的一人却是潘文茂。
远远跟在潘文茂的后面,与他同来求见的,还有张国淦从宁远城绑架来的那对铁匠父子王守堂和王煅。
“大人!打扰大人休息了!卑职有事需要想大人禀报,请大人定夺!”
潘文茂在麻克清即麻六的引领下,一来到杨振的面前,就连忙躬身行礼,作势欲跪。
杨振哪能让他下跪见礼,就单膝下跪也不好,于是连忙坐起来,摆手制止了他,对着潘文茂以及身边的其他说道:
“以后咱们先遣营里,但凡下官来见上官,一律不需多礼,一抱拳一躬身即可!平时兵卒来见上官,单膝行礼即可!
“战时礼节一律减省,抱拳躬身即可!不要搞那些繁文缛节虚套的东西,既作践了人,又耽搁了功夫!”
说到这里,杨振看着杨占鳌,又说道:“占鳌!把我的话写成军令,传达到炮队、火枪队和掷弹兵队去!
“告诉各队士卒,今后大家见了我也好,见了营里其他上官也好,一律照此执行!不要动不动就搞大礼参拜那一套!大家同生死、共富贵,都是手足兄弟,何必这样多礼!?”
潘文茂的年纪比杨振大了快二十岁了,等于是从小看着杨振长大的,虽然尊卑有序,他也不觉得跪拜杨振有什么不得劲儿,但是听了杨振的这个话,他的心里还是莫名地感到了一种欣慰。
由此一点,他知道杨振对大家所说的许多话都是认真的,由此也知道,杨振对眼下先遣营里的弟兄们是非常尊重的。
最起码,潘文茂自己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也只有在杨振这样的上官面前受到过这样的尊重。
“卑职谢过大人!不过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潘文茂说着这话,按照杨振说的营中之礼,对着杨振郑重其事地躬身抱拳见了简单的礼。
“老潘,你过来可是有事?把弹药库暂时安置在东门城上仓房里,你觉得是否妥当?!”
杨振看见了在三进门口站着等候的王守堂和王煅父子俩,但他就当做没看见,只问潘文茂的来意。
潘文茂说:“回大人的话!东门城上干燥清爽,正合存放弹药,仓房位置处于城头一隅,不怕走水失火,也比安置在这个院里安全!
“眼下,营里也没有多余的仓房,弹药安置在那里倒也还算妥当!至多,将来到了战时,再转移下来即可!”
杨振听了这话,点点头,他也只能暂时先做此想。
他倒是希望,能够在城里找一个更加安全隐蔽的院落,留给潘文茂做弹药库的仓房,但是现在城里的主将还是金国凤。
他刚刚入城,就已经要了东门驻军,说起来是协助守城,但实际上,城中原来的守将金国凤等人,以及杨振自己这边,很多人都很清楚,杨振把东门要过来自己防守,就是为了让先遣营在城中不至于太过被动。
把东门要过来之后,从此先遣营人马出城也好,进城也罢,就不必要再事事都向金国凤请示了。
只是这么做,就有点反客为主的意思了。
亏得金国凤等人心里感激杨振的率军来援,才不予计较,否则的话,赶上哪个心眼小的,这件事情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当然了,遇上金国凤这么磊落一个人,杨振也就不好意思再得寸进尺,继续管他去要其他地方了。
“既然这样,这几日你们且先休整一下,然后就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