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一声,便到了四月末。
掌顾问应对的于议郎上书当今圣上,直指太史令王亮纵许亲属强占民田。
言语犀利,当庭称呼王亮国之蠹虫,掌管国家典籍、天文历法、祭祀却心智闭塞,心眼两茫,不如一介瞎子。
偏偏于议郎的奏折上,人物,地点,凭据和钱都交代的一清二楚,王亮一时之间以为他就在每场交易的现场,想了许久自家家里这个于疯子到底有没有姻缘。
拓跋圭最近国库吃紧,心里正烦,而这个王亮竟然在这个时候撞了上来,听到于议郎口中不住地飘出白银千两,黄金百两之类的话,心中火气大盛,抓了身边的铜虎钮镇纸一把扔到了王亮身上。
王亮叫也不敢叫,直直地跪下,口唇发抖,抬头望了望四周,最后将求救的目光落在了崔浩身上。
可惜崔浩老神在在,一直没和他的视线对上,王亮只好以头触地,心中懊悔不已。
拓跋圭见状,一双凤眼微眯,动了下嘴唇,嘴唇危险的勾起道“书中不是常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既然你不愿意做一个君子,那寡人对待小人也不用客气。”
看着下面的济济官员,嘴唇一勾道“即日起,将王家三族所有财产都充入国库,男子充军,女子入营妓。”
王亮这时瘫坐在当场,忽的嚎啕大哭起来,旁边的崔浩悄悄往柱子后面移了移。
以前就有过这种朝臣,收的刺激太大,发了疯,生生把他平日敌对的官员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可王亮没有这种血性,只是嚎啕大哭,哭到后面,干脆晕了过去。
一场闹剧,下了朝,崔浩悠悠闲闲刚走出宫,摇摇晃晃走了一会儿,左转右拐,来到在一个巷子里。
巷子的尽头,种了一株大的梧桐树。
崔浩见了树,停下。让侍卫将将凳子,小桌和一壶温酒,两个酒杯搭好,点上火,便让他们去巷口守着。
几场春雨这么一下,梧桐树陆陆续续发芽长叶子了,碧绿的新芽绽放。
树干直爽高入天地,细细一看,树干好像脱了一层皮,阳光撒着,那银白色闪着小点儿金色,显得是十分鲜活。
崔浩是极为喜欢这梧桐树的,仰着头,欣赏它曼妙的身姿。
梧桐树在无风时是美妙绝伦的,而它在微风中摆动时更是引人注目的。
只见,微风乍起,梧桐树婆娑摇曳,抖落点点阳光。耳边还有酒咕嘟咕嘟有些煮沸的声音。
“老师”
一个声音插入了这道宁静。
崔浩头也不低,却淡淡道“众人都觉得梧桐苦,想的都是梧桐树,三更雨,听得都是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的孤寂。”
有一阵风吹来,崔浩微微闭眼道“可它长青,百年常在,绿的自在,活得潇洒。是非功过,自有旁人说短长。”
于议郎在一旁静静听着,神色专注,听完,脸色肃然,朝着崔浩长鞠一躬“谢谢老师指教,学生牢记在心。”
崔浩又一摆手,示意他在对面坐下,上面温的酒刚刚好,提了酒壶,倒满了一杯,洒在了地上。
这杯,便是祭奠王亮的。
人虽未死,却不远已。
看着酒水融入泥土中,崔浩这才又笑笑,于议郎马上提壶为他们两人各自斟满了一杯。
两人举杯,一行春燕舞随风划过,这边的宁静风雅,对比的确是相隔两街的王亮家中,家破人亡的哭喊。
一颗梧桐树,见证的,是两幅不同的景象,唯有梧桐树,依旧是长青无情。
感知到这一切的,还有那个在东西街上交接的古怪酒馆。
店里的厨子正在厨房里做菜,像是闻到了风中的什么味道,鼻子一皱,双眉一皱,加了把火在炉灶里,感叹道“戾气,真臭。”
而懒洋洋靠在柜台的掌柜,眼皮子一抬,嘴角挂起一个诡异的笑容道“我可是告诉过你的哟,可惜你硬是不听,崔家气运正旺,你偏要去碰。现在碰的自己家破人亡,气量小,害死人啊。”
旁边的伙计听了,偷眼看了看掌柜,装模作样地地感叹道“啊,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个姑娘。”
掌柜的看了看这个伙计,一抬手,只见伙计浑身着火,迅速烧的只剩下一把灰。
厨子端了一盘炒鸡蛋出来,见到只剩下灰的伙计,竟然也不吃惊,摇摇头道“小二,莫不是又自作聪明地接你话了?”
掌柜看到吃的,好不容易提了点精神,哼了声道“这傀儡成了精,就是不好。”
掌柜夹了一筷子,冷笑道“一个是为了大义报复崔家,一个为了自己的私欲,说来说去,不过都是想的太多,能力不够。”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甜甜的女孩子声音,只见掌柜身上懒洋洋的气息奇迹般地不见了,又是一副平日迎来送往之间,大方得体的宋公子样子。
厨子努努嘴,自己扒拉扒拉了几筷子鸡蛋,感叹虎落平阳不如鸡,想当初自己吃的是什么,横扫中原,吃狠起来,能吃把自己的身体吃掉,只有一个大头和一个大嘴的传说。
现在,看看自己盘中的鸡蛋,想想厨房里剩下的食物,赶快又扒拉了几筷子。
“阿宋,这里怎么有灰呀?”女孩微含着笑意,青春而懵懂的一双眼珠,泛着黑珍珠的光泽,眼神清澈的如同冰下的溪水,不染一丝世间的尘垢,睫毛纤长而浓密,如蒲扇一般微微翘起,粉嫩的嘴唇泛着晶莹的颜色,轻弯出很好看的弧度。
“许是最近清明,厨子给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