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赵瑾年驾临玉喜宫,美姬坐在喜帐内,盖头遮着脸,老实得像尊雕塑。
赵瑾年挥退一众太监宫女,踱步过去,高堂明烛,一捧火光烘出他难得的温柔眉眼,只可惜,盖头下的墨梓凝什么也瞧不见。
拿起案上如意,挑起盖头,借着摇曳烛火看向美人……
“呕!”赵瑾年冷不防,胃里一阵翻涌。
一指宽的黑底红卷云纹抹额下,两道卧蚕眉,一对绿豆眼,像被一拳打扁的鼻窝里,犹如黏了块鼻屎的大黑痦子上,几根长毛几乎戳到他鼻孔里,硕大的龅牙呲着,双唇外翻,足有一寸厚的嘴唇占据整张脸的半壁江山。
有洁癖的赵瑾年忍受不住,抱住痰盂一通狂呕。
“臣妾还未临幸皇上,怎么皇上就有了?”
墨梓凝一边笑着为吐到昏天黑地的赵瑾年捋背,一边幸灾乐祸地打趣。
随着墨梓凝上下捋背的动作,一股股腥臭味直往赵瑾年的鼻子里钻,有心想让墨梓凝滚远点,但奈何才一开口,腥臭味立即扑面而来……
“呕,滚……呕!”
听着赵瑾年断断续续的说话,墨梓凝连忙开口,“多谢皇上隆恩。”
狂呕的赵瑾年身子不由一僵,猛地喷出口胆汁来,满嘴苦味倒把浓重的腥臭气掩盖了许多,赵瑾年一把推开墨梓凝,踉跄躲去一旁。
吐到浑身冒冷汗,赵瑾年两腿哆嗦着坐进椅子里喘粗气,“你谢的什么恩?”
悄悄将藏在袖子里的臭鱼扔进痰盂里,墨梓凝假装好心地倒茶给赵瑾年漱口,随口同他解释。
“皇上刚才不是在说,偶,坤嘛?这偶乃天偶佳成的偶,正合了臣妾入住玉喜宫,与皇上并蒂连理,这坤嘛,坤为地为母,皇上是天,皇后是地,皇上为公,皇后为母,臣妾怎能不谢皇上,才一入宫就被皇上封为皇后……”
“啪!”赵瑾年扬手摔碎了茶盏,“墨梓凝,把脸洗干净!”
“?”
墨梓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哪里出了毛病,怎么会被这家伙看穿?
“放走密达国公主,扮成这样来恶心朕,墨梓凝,你有几个脑袋?”
原来李代桃僵的事东窗事发。
“哎……”墨梓凝叹了口气,“脑袋在精不在多,一个就够了,否则,皇上岂不是更说不过臣妾。”
被赵瑾年寒芒一样的眼神盯着,墨梓凝浑然不觉,打开门命人进来打扫摔碎的茶盏,又吩咐倒水卸妆。
赵瑾年在旁冷脸看着,虽然面若寒霜,一双眸子却始终不离墨梓凝左右。
梳洗更衣完毕,众太监宫女才发现,密达国公主转眼成了去城外安逸山庄养病的皇后,立即齐齐跪倒叩拜。
“退下吧……”
墨梓凝最受不了繁文缛节,挥退众人,打开的门再度关上,耳根子清净下来,墨梓凝笑眯眯凑过去问赵瑾年。
“为什么发告示悬赏找我,是瑾年也想我了吗?”
“放肆!”赵瑾年断喝,“竟敢直呼朕的名讳……”
“瑾年是想说……”故意将嗓音变得粗声粗气说话,“你是不想活了吗?”
说完,墨梓凝亲昵地用香肩撞了下木头一根的赵瑾年,“为了不让瑾年伤心,我也得好好活着。”
“哼……”
拢眉打量墨梓凝,赵瑾年发现,才几日不见,这人好像清减了不少,脸色也不大好看,就连往日红嘟嘟的唇都有些发白。
凝眸赵瑾年,发现他也在看她,墨梓凝更靠前几步,一把抱住赵瑾年的脖颈,粉嫩的脸磨蹭着赵瑾年微冒出些胡茬的脸,“这几天见不到瑾年,想得紧,瑾年可有想我?”
赵瑾年的身子随之一僵,有什么在心里到处乱钻,一下一下拱得他鼻子发酸,心里冒泡,古怪得让人摸不着头脑,十分不舒服,这种无法掌控全局的感觉,是他所不熟悉的,也是他最讨厌墨梓凝的地方。
“放手!”
不管赵瑾年如何推搡,墨梓凝依旧粘糕一样黏在赵瑾年身上。
“你都肯全天下发告示找我了,这功夫又闹什么别扭?”
别扭?他贵为皇帝,有必要同一个女人闹别扭吗?
“放手!”像丢垃圾一样,将黏在身上的女人拎下来丢开,赵瑾年面冷心更冷,“少自作聪明,朕是为了瑞王,他被你气病的,所以得找到你这个罪魁祸首,送去给他处置。”
“我呸!”闻言,墨梓凝骤然变脸,“我是皇后,是你老婆,哪里有人自己找绿帽子戴,把老婆往别人手里塞?”
“现在已经不是了……”赵瑾年自椅上起身,垂眸看着面前如斗鸡似的墨梓凝,勾动唇角,冷冷吐露,“你已是废后,如今,朕的皇后是皇太后的侄女姬氏。”
“不可能的,你骗我!”
赵瑾年的眸子比寒潭还要深邃,像是要把人溺死在其中般冷酷,墨梓凝仰头看着他,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三年前你根本就是在利用我清君侧,洗牌朝堂,为你新扶植的姬氏铺路,然后再把我这个无用的棋子丢掉,赵瑾年,你和赵瑾华真不愧是兄弟俩,至始至终都在拿我做挡箭牌,枉我对你一片真心……”
墨梓凝的厉声控诉,只换来赵瑾年的不屑冷嗤,“朕早就告诉过你,你的真心在朕面前只配拿去喂狗。”
委屈的泪成对成双的落下,摔在地上碎成一朵朵晶莹剔透的花,赵瑾年挪开视线,不知为何,心口发堵。
“好,既然你根本不在意我,那么就把我送去给赵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