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尽头已经撒上余晖,饱足的海鸟带着食物振翅远去,或白或灰的身影染上一层暮色。
带着咸气的海风吹散了她鬓间的发丝,耳边海浪声依旧,甲板上载满欢声笑语,可是景青璃的眼中只剩下了面前这个男人,耳边也只有他的一声低吟。
酸甜的滋味盘根在心头的某个角落,那里的一棵小树苗悄悄又探出一个小芽。
景青璃想装傻再一次蒙混过关,但是身体的本能却并不想排斥明息的接近。她低下头去,没有应声,很久之后,久到景青璃都认为自己是自作多情时,明息俯下身,微热的气息洒在她的发顶。
一触即逝。
景青璃有些失神,她看着两人的发丝在海风中纠缠,额头似乎还残留着那奇异的触感。明明是才相遇不久的人,但是从心来说,明息这一路以来的所为,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甚至她早就不知何时享受了这种可以信赖的陪伴。
心里那种悸动还未散去,景青璃回过神,心里一直以来的不安卸下大半。她一把扑向明息,明显感觉到明息的身躯一僵,而后慢慢软化下来,景青璃将耳朵贴在明息的胸口,听着胸腔中加快的心跳声,她放声笑起来。
明息任由景青璃扒拉着自己的衣袖,听着她的笑声,自己心里那块空缺仿佛也已经填满。他环住景青璃的腰身,鼻尖是景青璃发丝间一股淡淡的清香。
找到你,我便不会与你分离了,景青璃。
窝在爹爹袖子里的明珠宝宝尽职尽责又掏出一个障眼符箓,顺便将上一个符箓报废后的残屑收进自己的空间。他装模作样叹息一声,想起自己肚子里那些没有灵智的球们,明珠宝宝有点心累,但还是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默默等着符箓失效后再取出一张。
笑够了,景青璃就着明息的手站直了身体,本能的发觉了两人周围淡淡的灵力,看着周围嬉笑着像是忽略了这边的人们,她心头发窘。明珠宝宝悄悄从衣袖里探出半个身子,就瞧见娘亲有些羞恼的神色。
刚才发生的事情让她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弯,这会察觉到符箓的灵力,只当作是明息一早准备好的,不由瞪了一眼明息,换来的却是他的笑容。
景青璃拍拍脸,向旁边退一步,脱离了符箓的范围后,原本像隔着纱帐一般的人声变得清晰起来。
正割着秋面鱼肉的船长朝这边看了一眼,疑惑的目光触及到两人后又收回来,仿佛只是偶然转头般继续跟旁人边说笑边下手处理白嫩的鱼肉。倒是个别船员和一些船客谈笑间不时扭过头去瞥一眼刚才出现灵力波动的方向,可那里除了往来的小孩子,便没有旁人了。
景青璃松开明息的手腕,她背过身去,站在船舱和栏杆之间。海风温柔的拢起她的碎发,她眯着眼睛看着天边火红的云霞,试图抚平自己慌乱的心。
在船长转过头的那一刻,她本能的不想让外人发觉自己和明息的情况。
明明什么承诺都没有——一个意味不明的吻,一个情不自禁的怀抱,一切的理所当然让景青璃千百年来的抽离感渐渐消去。景青璃想起刚醒来时那段被人误解、幽禁的日子,想起了这么多年的居无定所,想起了那些逝去的人……
这些让她的心慢慢沉寂,叶氏的灭门无疑让她崩溃,她后悔自己将干将修复好,也自责自己发觉的太晚,纵使这件事情跟她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可她依旧封印了干将,逃往寒冰洞,自虐般在洞里一待就是十余年。
昔日围剿叶氏的人大多死去,她任由寒冰将自己包裹,甚至一度生出再也不愿醒来的念头,可每当她昏沉时总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她脑海,飘渺的声音呼唤着她的名字将她拉回现实。
景青璃垂眸望向甲板上投映出的两道相依的影子,驱散了心头最后一点迷茫。
过往终究是过往,以后也不会只有她一个了。
她转过身去,看着被霞色笼罩的明息,不好意思般歪头一笑,心里却暗自叫苦,这诡异的气氛简直太让人尴尬了!景青璃也不明白自己跟明息到底算个什么情况,原本想随便揭过去缓解一下自己的心乱,可是为什么在看到明息为何的笑容时她会产生一种负罪感?
景青璃突然想起来之前司羽沉迷话本子那会天天在她耳边叨叨各路感天动地的才子佳人话本,似乎她成了那个抢了姑娘芳心还挥一挥衣袖就想离开的纨绔子……
将脑子里冒出来的东西扔回角落,景青璃轻咳一声,想找点什么话,正巧与之前那个盯着明息袖口的少年对视,两人齐齐发了愣。
景青璃脸上红晕还没上来,那少年的脸倒是‘腾’一下红了个透底。他脚步犹豫着,似走似留,最终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咬了咬牙朝两人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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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来到这船上已经一年了,原本他只是想要在茫茫的大海中寻找那个消失了很久的故人。
苏格除了他的名字外貌之外一无所知,但是……
他看着洒满海洋的暮色,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想着那人的的面容微微出神。耳边人群的惊呼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应声望向半空,看到了那条正被甩过来的黑鱼。
船长很喜欢吃这鱼肉,其实船长经常干这事,单他这一年就见过不少次,只不过动静和秋面鱼都没这么大罢了。
苏格淡淡看了一眼,听着船长的喊声和那个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回话,他跟着人群的气氛笑了笑,却觉得融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