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人听到动静已经过来请罪,将杨氏兄妹在众目睽睽之下领了回去。
薛可显然心情颇好,问太子过会去哪。太子闷声道:“刚秦川先生邀我去他处。”薛可拍拍手上的蜜饯渣道:“殿下也带我去吧,这出来玩果然比在东宫有趣的多。”
太子冷哼了一声。薛可笑嘻嘻的跟在他身后上了马车。
秦川先生相约的地点正是他的住处,宅子是一出四进院落,典型的文人装饰,太湖石、方字竹,布置的清新雅致。见太子带了一位女宾,秦川先生有点讶异,随即又叫出自己夫人作陪。桌上摆了几样精致吃食,待太子落座后,便有丫鬟端上菊花面子浸过的水伺候洗手,又有丫鬟端上蒸笼,摆上蟹八件,原来先生为人十分端正,却独独偏爱食蟹,从入秋之日起便日日离不开这大闸蟹,秋末之时还要将蟹腌在酒中,冬日用来配粥配饭。太子也早听闻先生有此癖好,之前就早早吩咐要选那江浙鱼米肥美之乡肉多黄肥的闸蟹给先生送过来。
螃蟹性寒,秦川先生也备了绍兴女儿红,在一旁有小丫鬟专心温着。薛可也爱吃蟹,一边剥着蟹一边听他们聊天。喝了几杯酒,也不再顾及君臣师徒,二人聊到旧朝轶事,竟是越聊越投机。薛可正听得入神,见太子剥好一瓣蟹黄,点了点姜醋,递了过来,她便顺手接过来吃下去,见秦夫人举杯,也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秦川先生博学多才,且不古板,又是性情中人。太子愈发钦佩,二人逐渐说到朝堂中事,又说起兵法韬略。连薛可也听的怔住了,她虽一言未发,却在自斟自饮和秦夫人的礼让中也多吃了几杯。
秦川先生已经有点醉意,长叹道:“可惜朝廷没福气啊,我朝再没有第二个薛将军了!否则,何愁番邦不平啊!”
太子、薛可俱是一怔。秦夫人却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急忙站起来告罪,说老先生醉糊涂了,又吩咐下人将秦川先生架回内室。秦川先生边走还边嘟囔:“老夫没醉呢,不就是薛将军么,别人不敢说,老夫敢说!老夫……”秦夫人急的汗都快下来了。
太子踉跄着说:“夫人,孤也喝多了,这会儿头疼的嗡嗡的,孤得告辞了,下次再来请教先生。”
太子伸手要扶薛可,却见薛可一张脸已经桃红满腮,双眼旸涩,也不上来扶,只是看着他吃吃的笑。
秦夫人也不知二人是真是假,只是想尽快送走这二位,连忙吩咐下去。
一旁兴儿、阿六赶紧上来搀扶。二人踉踉跄跄的上了马车。
太子上了马车,虽然面上有酒意,一双眼却亮的很,他呷了口醒酒汤,看了眼薛可。薛可整个人像没有骨头似的靠在马车壁上,闭着双眼,本来只是微微笑,慢慢地像是忍不住一样,低低地笑出声,刚开始还是小声咯咯笑,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逐渐声音越笑越大,竟是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太子晓得她是有些醉了,正哄着她喝口醒酒汤,薛可喝了一口又吐在碗里,闭着眼摇着头说:“好苦!”
太子放下碗,看着她随着马车一颠一颠,只怕颠坏了她,不由把她搂在怀中说:“可儿,别动,要不明天头疼。乖。”
薛可只是摇头摇的更厉害:“好苦”,她嘴里只是反复的念着“好苦”两个字,眼泪却从闭着的眼旁滑落下来。这一落泪,更止不住,泪滴越落越大,哽咽出声,最后竟是嚎啕大哭,嘴里只是反复念着“好苦”。
太子只是心痛如绞,给她拭去眼泪,便又流出来,刚拭去又流出来。
太子命马车直接猓打横抱着薛可进了书房,兴儿在后一路小跑,一边不迭声的叫人备水备毛巾备醒酒汤。阿六则跑到抱朴院去拿衣服。太子看着塌上哭的迷迷糊糊,眼下有点睡过去的薛可,轻轻拂过她汗湿的贴在脸上的头发,却听见她低低叫了一声:“阿阙,你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