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蒋胜欲就眼尖地看见立在码头上的渭水,不由欢快地跑了过来。
“渭水兄弟,你最近都去哪了?怎么只见洛河大哥给你家公子赶车,你却不见影子?”他爽朗熟稔地招呼道。
洛河跟渭水,便是当年跳下钱塘江滚滚大潮救起他与卫如祉的勇敢二壮士。
“小人见过蒋公子,卫四公子!”渭水赶紧抱拳施礼。
随后而来的卫如祉也面露笑意,颔首回应,还拍拍对方的肩头,甚是热络。
“让你唤表字,你如何就是不肯改口呢?”蒋胜欲数年如一日见面就抱怨。
他是觉得跟洛河、渭水都有救命之恩的交情,自然无须如此客套生疏的称呼,可是那二位抵死不愿,一意还是以“公子”相称。
“折煞小人了!如何能直接称呼公子表字!”渭水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着恭敬拒绝。
蒋胜欲见说不服,也就不在为难,只问道:“算了算了,随你们吧!你最近做甚去了?”
“小人最近被我家公子遣去办了些要紧的差事,昨夜刚刚赶回来!”
他伸手小心虚虚扶着卫如祉上船,嘴巴也是圆滑,“这不一听说是二位公子有事,自然马不停蹄地赶紧跟着我家公子来了!”
蒋胜欲走在前头,好奇道:“你们那贩粮的买卖生意可是红火?”
“那是自然!”渭水熟门熟路道,“这会儿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各地新粮还在田里呢,全指望一点陈粮糊口呢!”
谢长怀常年不在临安府,少年时是出去历练,带回来个很是得力的手下。
这两年更是常常带着手下到底走,说是在外学点治生理财之道,也好以后为谢家撑点门楣。
何况他母亲还是谢家那位独立开府、独掌琛窑的平郡夫人,学些买卖道理自然更无可厚非。
其实皇亲国戚、官宦之家做点买卖,在临安府中委实不用大惊小怪。
因为说到治生之道,有宋便是不忌讳的事,连军队行伍都会经商。
所谓伐山为薪炭,聚木为牌筏,行商坐贾,开酒坊,解质库,名义上是为赡养军伍,实际也是人人实利。
而俗话说的“三班吃香,群牧吃粪“,甚至连百姓们热爱的“拾粪业”,军队也都不放过,颇有些人借此发了财。
“还是你们家公子自在!也不用参加举业,自由自在,想做甚就可以策马而去!”蒋胜欲有些羡慕地跳上船感慨道。
参加科举是蒋家赋予他这位独子的光荣使命,更是一群姐姐们“鞭策”他成才的宏大抱负。
特别是最近这一年多,出了嫁的姐姐们会排了班次、三天两头往家跑,轮流替年迈的双亲看管着他。
日日念叨提点,但生怕他顽劣懈怠,不好好念书,辜负了她们心中那一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金光闪闪之誓愿。
“你也想跟着出去餐风露宿的?长怀吃苦受累时你瞧见啦?”
卫如祉嘲弄道,“你小心点,但凡你有点这方面的念头,也会被你家那一群姐姐们给扑灭在萌芽状态!”
渭水笑,恭敬地一抬手施礼:“还是卫四公子了解我们公子的难处!”
“这人生,为何如此艰难!”蒋胜欲一想到自己的姐姐们,就忍不住垮下肩头,仰天长叹,不甚哀哉!
大家一时被他故作颓然无力的姿态给惹得笑起来。
随后渭水又将谢长怀跟赵重幻迎上船。
再次见到一袭玄衣,裹着山风夜露,一身清寒却愈发显得脱俗出尘的赵姑娘时,渭水忍不住偷偷瞄了两眼,然后迅雷不及般掩住心中的小激动,正儿八经地给主子行礼。
赵重幻笑着颔首致意。
而阿巧一路已经跟“肖姑娘”混得有些熟稔,动作便也渐渐放开,没有之前那么拘谨,她上船的动作跟蒋胜欲最后动作一样——用跳的,全然忘记自己可能会晕船这档子毛病了。
“快点开船吧,夜也深了!”上了船站定,谢长怀转头吩咐道。
渭水立刻恭谨回禀道:“吃食茶水小人已经为公子安排妥当,在客舱内备着呢!还请各位暂且歇息!”
谢长怀微一扬脸,渭水便迅速地去后舱吩咐开船。
很快,船动起来,夜风如水,凉凉地从舷窗吹进来。
舱内宽敞,陈设雅致,四角灿灿的琉璃灯散发着温暖纯净的亮光,长案上烛火跳动,空气中沉水香的气息悠悠若春夜的微醺,袅袅萦绕,浮上人心。
花梨木的圆形几案上已经摆好精致的吃食糕点,茶水热在小明炉上,缕缕水汽蒸腾出一份焚香烹茶的诗意来。
赵重幻见此,忽然想起谢长怀那辆马车上陈设之齐备,准备之完善,不由莞尔一笑。
“怎么?”
总是忍不住注意着她的谢长怀见她如此神色,也不自禁地笑,靠到她耳边低喃一句。
“你的长随都是能人!”她小声应。
“以后有你在,他们会伺候得更勤!”他嗫嚅道。
赵重幻登时颊上微晕夭夭色,睨他一眼,赶紧向前多走了半步。
谢长怀凝着她发顶,眼角微弯,眸色似水。
那厢,蒋胜欲一入客舱便斜靠着坐下,还拍拍自己一旁的位置:“来,阿巧,过来!你不是饿死了吗?”
阿巧连连摇头,不敢上前。
山上,黑灯瞎火的,她失了忌讳,跟主子们闹成一团,可一到了这雅致贵气的船上,琉璃灯亮晃晃的,立刻又自惭形秽起来。
“阿巧伺候肖姑娘跟公子们用饭,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