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阁>军事历史>笛上春行录>第二十九录:春灯明 (二)

请她帮忙?

赵重幻星眸沉水,眉弯不动,只静静望着对方。

摒退拉扎和后,伯逸之才微微笑道“白日里,易某在映湖楼见过小差爷,你为救老百姓一身虎胆扮了真武帝君去教训纨绔子弟,我等真是佩服之至!”

“哦?”赵重幻立刻想起那抹一直背对着映湖楼窗格的身影,原来此君便是当时淡然饮茶的那个人。看来她的猜测不错,他便是这一行鞑人中的首领,“易先生眼光犀利,在下确是假扮的!你的手下也是路见不平,古道热肠,只是那一击的后果你们却没有想仔细,贾子敬岂会善罢甘休!”她浅淡的言辞里透过一股责备之意。

伯逸之微微歉意点头“是易某手下想得不够周到,”他又揖揖手,“所以还要感谢小差爷一力挽狂澜,我等也是受教了!”他眸中扬起一股钦佩之色,显然赵重幻后来的补救之举确也缓和了他们当初的愧疚之意。

“好说好说!”赵重幻没有动,泠泠之声如水凉,“不知这与你所谓的帮忙有什么关系?再说,我既不知你们的身份,也不知你们所遇为何,我又何必蹚你们这场浑水呢!”

伯逸之自是察觉她的疏离与警惕,不由薄唇微抿,眉间波澜不起,亲切却淡定道“小差爷不必如此提防,易某佩服是真,被人追杀一事也是真,只是至于身份,凭借小差爷的机敏睿智,必定也看出几分来!”

他缓缓走近赵重幻,近到可以捕捉到她平凡脸庞上墨染瞳孔中的灯光碎屑,熠熠如粼,令他莫名想起晴夜草原上的北斗闪烁,明亮悠远又高不可攀,“我等确是从北地上都而来,族中有德高长者南行多年未归,族长担忧,特遣我等来寻,谁想才入了临安城便遭遇各色追杀陷害,从对方对我等行踪了如指掌来看,我们觉得内部定有策应!”

“白日里在昭庆寺易某虽打扮成陌生人,却还是很准确地被人不惜以杀人陷害,若不是小差爷洞察天机,易某今夜大抵就只能躺在钱塘县署的大牢里望月了!易某实在感激涕零!”

赵重幻眸色缓和了一点“杀人缉凶那是我的本分,倒也不值得易先生如此!却不知在下能帮先生什么忙的?”

伯逸之见她口吻变得温和一些,唇角轻牵“想请你帮忙演一出戏!”

于是便有了昨夜到今夜这一切的惊心动魄,或者假装惊心动魄吧!

赵重幻还去请了陈流假扮了一回刺客,而她与犀存则伪装成了大夫迷惑内奸——那位被宿卫软禁了却依旧淡定饮茶钻被热窝的老大夫便是她也。

此刻,内奸是抓到了,但是春灯下伯逸之的表情显然也并不兴奋,反而越发沉重。

再恶毒残忍的敌人都在明面上,直接冲上去刀枪剑戟加身便是,但如若是背叛自己的同伴呢——

她能听出来查干与廉二的关系非浅,幼年玩伴,少年随侍,亦友亦亲,本该是可将生命托付的人,如今却是要夺其命的刀,想来心中滋味着实难辨!

望着与昨夜一般晴朗月色,伯逸之静默片刻突然开口道“小差爷可是临安本地人氏?”

“不是,在下江西人氏!流落至此!”赵重幻也抬眸凝着夜色迷离,墨蓝天际上新月如钩,袅娜似仕女乌云发鬓间的一抹亮色,静夜如此无邪,世间如此美好。

“小差爷机敏睿智,武功了得,却为何甘心只作个小小差役?”伯逸之问出许久的疑惑。

赵重幻浅浅一笑“王侯将相亦如何?在其位不谋其政者,跟树木花草也无甚分别!我虽做末等差役,却也是为民做事,不负己心!”

伯逸之心里一动,转眸望着她。

面前细瘦单薄的一个少年,除了一双眼,那脸庞上委实没有什么可供欣赏之处。可就这双眼,莫名让他迷惑,让他信任。这个少年就仿若一汪碧潭,瞧着清澈简单,但实际却是深不可测。

这次帮忙,原是他一厢情愿,又兼想要试探对方,却不想她真愿出谋划策,出力出人,配合他演一出简单却有效的戏目。

抓出查干第一步,后面还会牵出什么谜团跟阴谋,甚而牵出哪些主使与靠山,都是他心忧之处。

刺客在临安,指使之人却在遥远的上都或大都。

“不知小差爷可愿为易某做事?”他缓缓问道。

“我有什么好处?”她淡淡反问。

“为民做事,不负己心!”

她眸光一粼,回头望向那俊雅深致、冠玉泽润的眉眼。他目光里俱是清湛的坚定与从容,一派坦荡无伪,仿若本该一曲执红牙板的清唱,但开口却是“大江东去”的雄浑豪迈,教她不由想到漠北落雪,塞上春风,绵柔却冻入骨血。莫名的,她突然觉着此人——该是不一样的人。

只是他的民是为哪国的民呢?她沉默未语。

伯逸之见她不答,轻笑“易某唐突了,小差爷考虑妥当再告诉我!”

这时,那日松和其木格将已经被击晕厥的查干提了出来,其余宿卫有的处理那口道具棺木,有的将廉善甫从礼拜堂里搀扶出来欲将其送回燕归楼休息。

廉善甫见到赵重幻,示意宿卫停下来,他虚弱地挺直脊背,双手抱拳行个礼“承蒙小差爷相助,廉善甫伤好一些必定亲自登门感谢!”

赵重幻揖揖手“二先生好好养伤,路有不平,见者都不会视若无睹!能认识各位,也是在下之幸!”她回眸望了望伯逸之,“既然事情已了,那在下便先走一步!”

伯逸之抬手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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