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凝她一眼,竹节分明的手探在她背后,轻拍拍她薄瘦的脊背,满是安抚。
“没事!有我在!”他又低喃一句。
虽然赵重幻向来自觉毋论遇到什么困境自己都可坦然面对,甚至她今夜都想好从此以后要惜他护他,但是他这短短几个字却还是让她不自禁潮热心生,汪洋恣肆,充溢而出。
一时间,二人心尖眉上都不由蜿蜒着若干绪,似烟霞缭绕,不可琢磨,却又婉转涟漪,弥漫心房。
身后,他轻抚她的手微微用力,传来暖意。
在他们未曾注意的另一侧,木鸿声目光沉鸷,若有所思地望着这处。
这时几步之遥处忽然又传出一阵惊呼——
赵重幻与谢长怀遂遽然褪尽眉间萦绕难舍的柔软,立刻循声望去,眼前场景教二人心有意会地又对视一下。
就见文履善与何岩叟一起打开的麻布中,一个锦衣少女的身边竟然滚落出一个皮肉尽去的头颅骨和几根煞白修长的骨骼来。
那头颅骨上明晃晃的两个空洞洞的眼眶在火光风灯下彷佛两只黑魆魆的厉眼,狠戾地瞪着所有旁观之人,狰狞而恐怖。
“这,这,怎么还冒出一副人骨来了——”有人颤抖着声音喃喃自语。
“这莫非是有人直接给烧成白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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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筋正常的人都知晓一场火只会将人烧成碳灰尸骸,怎么可能烧出如此干净的一副骸骨骷髅来?
那这副骸骨出现在平章府里岂不是教人不寒而栗了吗?
一时场面静寂若茔,落针成雷,好似荒凉无垠的旷野,西风一起,满是萧瑟疮痍。
所有饶视线都不由自主地从突如其来的可怕人骨上又转向了廖莹中的身上。
适才这位平章府第一幕僚还是义正词严、大义凛然,此刻,面对这番翻地覆的变化,不知作何感想。
廖莹中确实也未曾料到今夜会遭遇如此场景,向来机心若渊、口舌胜刀的本事骤然间也施展不出了。
而立在不远处一直一言不发的贾似道此刻神色早已黑沉似铁,一双黑眼珠子在眼眶中滚也不滚。
他依旧一副从容底定,不动如山的傲世之态。
惟有右侧微微颤动的眉尾在在彰示这位名动大宋朝的权柄之臣心中不可避免的惊涛骇浪——
是谁?
到底是谁竟然敢诬陷栽赃于他?
莫非真是程元凤那老家伙设计的一切?
就趁着今日他举办的这一场豪华夜宴来大闹一场吗?
可是,贾似道实在无法置信,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在自己重重防备的平章府,他程元凤到底是如何将这些骸骨藏入他的薜荔园中的?
这场大火看来绝不是烟火所惹那么简单!
一侧的刘管家与幕僚翁应龙都战战兢兢地瞄了瞄自己的主人,心里真是翻江倒海,狂风大作。
如今的场面真是他等始料之未及,明明藏得那么深,怎么都会被一场火给曝露出来?
此刻这么多权贵在场,想掩饰也是力不能逮,再如何掩饰在别人看来都是欲盖弥彰。
“这个女子也是死了!”
那厢文履善探了锦衣少女的气息脉搏,回头凝重道。
在看官们还来不及缓和眼中隐晦的交流,第三具又被抬了出来——
赵重幻与谢长怀也往前凑近了一些。
眼前既有刑部、大理寺魁首们的虎视眈眈,还有荣王等人冷眼遥望,平章府的一干热此刻已经没有谁再可以阻挡事态的发展,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蠢笨的侍卫又一次抬着麻布卷出现在众人之前。
麻布再次被打开,依旧还是位着了素白衣裙的少女,不同的是,她脸上干净白皙,并无烟灰敷面,这时似有侍卫立刻认出了她,惊呼出一声——
“诗儿姑娘!”
赵重幻急忙探头仔细一看,眼波一颤,竟然真是失踪快两年的诗儿。
“你们谁?”
一声爆喝霹雳一样响起来,炸得在场人都不由一抖。
大家回头一看,正是贾府声名在外的纨绔公子——贾子敬。
只见他胡乱推搡着挡他路的人,一路跌跌撞撞冲将过来,所向披靡般,谁也阻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