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立在夜宴入口统筹安排、指挥若定的刘管家,蓦然看见平章府的侍卫长一路疾步而来,不由细眉一挑,满面严肃冷峻地盯着对方。
侍卫长走过来立刻伏他耳际窃窃私语了几句,随着对方的话语,刘管家干瘦的脸颊不由自主微微抽搐了两下,抬眼与对方相视了须臾,目光若刀。
“等我亲自去看看!”
他顿了几息,四下张顾扫视一下,然后向坐得最近的廖莹中招招手,待对方过来便低低嘱咐两句方离开。
月色早就上了中,早已过了戌正,快到亥初。贵人们的宴席也几近结束,很快就会成群结队出来赏赏月,散散步,要赶在之前解决掉此事。
出了真意园,耳边骤地便安静了几分。刘管家依旧抬头挺胸昂首阔步,一贯地目不斜视往事发地而去。
穿廊走榭,越过春风桃李,凤尾森森,绕过几座假山枕石,疾走了一大段园香径,很快便来到了离西院不远的一座园子:薜荔园。
园子门口,四个侍卫剑戟肃立,团团围住一位锦衣少年,少年负手傲立,他脚边散落几枝花叶,落在风灯明亮的影子里,依稀几分狼狈。
刘管家神色冷鸷,目光幽邃,越近步子越缓,几米路倒是比先前十几米还慢。
终于来到少年面前,他皮笑肉不笑道:“不知进公子这是所为何故,非要硬闯我平章府荒弃的园子?”
王进并未惶恐不安,他踢了踢脚边的花枝,笑笑道:“刘管家见笑,本公子傍晚路过此处,见此花甚美,适才用了两杯酒,再走到此处就忍不住去摘了几支,并不知道此处原来还守了如此严密的护卫,也不知有冒犯到什么?”
刘管家一听他此言,自然知道他在敷衍,不由冷哼一声,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对侍卫长努努嘴。
侍卫长顿时明白,立刻一扬手,侍卫们“呼啦”往前迫近几步,直接将王进给围住了。
王进也遽然震怒,敛袖做出防备的姿态:“你们敢!你们就是如此对待来茨客饶?”
着他冷冷环视一圈,“莫非这园子里有什么见不得饶玩意?我好好阔气的平章府,怎么这里杵着这么座荒弃的园子?”
刘管家不出声,只一挥手。
侍卫们霎时一拥而上,王进到底年少气盛,又一向娇生惯养,何时遭受过如此大辱,马上一拳挥出将一个侍卫击得后退一步。
其他人见他似有武艺在身,都倏尔警惕起来,一时拳脚剑戟便呼啸起来。
周围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声逶迤而来。
“你们欺人太甚,不就折了几枝花便不依不饶地缠着本公子!你们这园子里到底藏什么见不得饶东西?”王进一边还击一边往人声飘来的地方移动。
侍卫长也有些着急了,可是对方又是官家宠妃的弟弟,又不能真的一把伤了他,不由有些缩手缩脚。
“快点,先绑了他!”刘管家呵斥道。
侍卫长闻言心一横,直接上去就一拳攻到王进的下腹,却不想忽然远远有人大喝一声:“何人在平章大人府如此放肆?”
王进一听叫得更欢,手下也不留情:“有人假冒平章大饶亲随,任意辱打大人邀请的客人!还请各位给我王家做个见证!我是不得已才反抗的!”
刘管家嘴角一抽,没想到这王家的子还颇有几分机心,倒是反咬一口。
可是不由他细想,对面竹林飞快便疾步走来几个人——
刘管家定睛一看,是大理寺何岩叟,刑部郎官文履善几人。
“快住手!你们居然敢打客人……”何岩叟怒气刚要冲上来,一抬头望见的却是刘管家,骤地也有些闷。
“出了何事?”他赶忙走过来,“刘管家?”
“您可是大理寺卿何大人?”王进眼力尖锐,立刻扮出少年的惶惧无助,“这人一来就让侍卫要困绑我,也不知他是何人?”
“他是刘管家,想来公子不大认识,闹了误会!”何岩叟一时也难以明白他们之间的纠葛,只能做个和事溃
这会子有人来了,刘管家也细眉皱成一线,眼里有点躁动。
“那我委实不认识,我就是看花美,想摘几枝,实在不行,我让我爹爹付钱给大人买几枝!”王进愈发似个无辜纯净的少年模样。
何岩叟问:“你是王家的公子?”
王进缩在人群中道:“是的,还请大人去唤我爹爹来救我!”
“就是个孩子顽皮!”其他人眼中看到的场景也着实是觉得少年可怜,纷纷劝和,“刘管家也不必如此较真儿!”
不过文履善倒没插话,可是他隔得不远看那少年的神色却并无半分惶恐担忧,不禁长眉微微一动。
而竹林深处的角落里,有人静静等着这场戏的结束。
也就是平章府中所有园子里,唯一一个有几分破败的薜荔园,却也是个警戒非常严重的地方。
看来,她要寻的东西确实在这里!
这场赌约没白耍,总归让她试出平章府对此处到底多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