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微笑着为娃诊看了大半柱香的时辰,又详问了一些日常发病症状与起居饮食习惯后,她眉尖微蹙,心里不由衍出了几分奇异来。
“我们公子才八岁,可是这怪疾却已经纠缠了四年多,真是老可恨,怎么让这么的娃儿就得了如此怪疾!”阿巧一边伺候着贾子贤饮茶,一边心疼地唏嘘。
“公子最初发病可是因为心痛之症?阿巧姑娘能否公子病症的来龙去脉?”赵重幻松开贾子贤的手腕后,沉思地问。
“差爷如何知晓?”阿巧清秀的脸上一双眼也是滚圆,与其主人如出一辙,她瞅着赵重幻一脸奇异道,“确实是因为心口疼痛!”
赵重幻虽看起来会一点切脉观色,但阿巧觉得也许她并非谦虚,真只是略通罢了。
公子这怪疾都已经缠延数年,所谓名医大家往来平章府也是十个手指头数不过来的,但是并未有一人确实出到底所患何症。
可眼前这丑怪少年就此一诊,便一下子出了贾子贤病症的初始之态,倒确实不容觑。
阿巧心里顿生敬佩之意,便滔滔不绝将贾子贤患疾一事娓娓道来。
彼时,贾子贤年幼,某秋日贪玩,着了风凉,便开始发烧咳喘。
他是平章大人惟一金孙,自然合府着急。昌邑夫人更是慌极,延请了临安府的名医来诊治。起初用了风寒感染的药物,很快便有了几分起色,合府便也渐渐心安。
一日午后,贾子贤好不容易被哄安眠。却不料,晴芳阁的婢女收拾鎏金香炉时一不心将其碰落在地,随之而来的“哐当”巨响将刚入睡的娃吓得哇哇大哭,惊悸不已,遂疾加剧,当晚开始心口疼痛难忍。
那闯祸的婢女自然被杖责差点半残,但是贾子贤的怪疾亦自此如梦魇难缠,久治不愈,越发严重,甚至到了有时会手挛疼痛的地步,至于那些恶寒多呕,痰积喘鸣简直就是巫见大巫了。
“府上但凡有珍奇贵药,都第一时间送来晴芳阁!”阿巧感慨,“至于那些个山珍海味,就生怕公子不乐意吃,只要他能吃一点就拼力给他喂饱!”
话间少女还目光蓦地神秘兮兮道,“听昌邑夫人,老相公已经去寻江湖人士了!想去寻这两年据很厉害的一个药堂,叫什么花什么楼的!还就是许千万金也要给公子求到药来!”
赵重幻远山眉微动,这平章大人想来也真是急了,都开始去寻来无影去无踪、纯粹活在传与榜文中的花林楼了。
“甚至其实我们相公都——”阿巧有点期期艾艾不敢往下,眼神亦闪闪烁烁地瞄瞄贾子贤。
一直安静玩耍的贾子贤骤然冷冷插一句:“你不就是想我爹叫我娘再生一个嘛!不行的话,他就要纳妾室了!”
他在某个痛苦难挨的夜里依稀听到父母在悄悄议论此事,当时心中只想一死了之。
高门豪族子嗣后代最为要紧,毋论主母出自哪家哪府的高门千金,但凡万一子嗣不繁,枝不开叶不散,也是要恭恭敬敬替夫君纳妾填房的。这便是高门贵第女子的悲哀,即使若留郡夫人那般要强的人,最终也惟有屈服,却也造就了多少无辜不堪的悲剧。
赵重幻凝着贾子贤那张圆润的馒头脸,他满面强抑忧闷佯装冷漠的模样,教她于心不忍。
“如果我我有一点妙招,也许可以医你,你可愿意给我试试来治你的病?”默了片刻,她探身望着贾子贤黝黑的眼睛认真道。
贾子贤一喜:“你可是当真能治?”
阿巧也是一脸期盼又犹疑。
赵重幻微微耸肩:“就是试试!”
贾子贤闻言白她一眼,有点泄气道:“还是算了吧,万一你不行,我阿翁可能会打死你的!你还是教教我抓鬼的本事吧!我听都有好几个大夫被——”他骤地住了口,眼色愀然地瞅瞅赵重幻,然后低头不语。
赵重幻自十分了然贾似道的手端,人命草芥,等闲视之,不过尔尔。但是她皙白的手却还是轻轻落在绿柱子的肩头,宽慰地拍一拍他:“放心,我自有办法保命!”
她心中既然想要利用这个娃去查神秘人事件,投桃报李理所当然,况且稚子无辜,何能承担家族的罪恶!
贾子贤听她如此自信,心里也倏地欢喜起来,抬头看着对方,心里更加认定她是个手有乾坤的高人。
马车晃晃荡荡,一路春风诒荡,柳絮若雾,远远眺望苏白二堤、平湖秋月,都浸于晴波潋滟之间,恁是山水如黛,风光无限。
正看得欢喜的贾子贤却突然脸色涨红,一阵剧烈的咳嗽气喘骤起,吓得阿巧赶紧递水寻药。
而赵重幻也立刻意识到不好,暗暗自责疏忽——
她一扬手将马车帘布挥落,挡住外面漫集而扬的柳絮,然后扶过娃让其半卧,迅速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丸药给贾子贤服下。
继而她又拿出银针,手指如飞地在他双侧合谷、内关、风池等处下针,不消片刻,贾子贤的憋闷气喘便慢慢缓解下去。
阿巧不知所措地望着赵重幻的举动,驾马厮与护院也听闻动静,唬得赶忙停了马车察看缘由,就听赵重幻一声断喝:“不准掀帘布!”她怕柳絮再大量飞入。
一时,厮、护院竟也不敢动作,只焦急询问出了何事。
阿巧缓过神来才结结巴巴道:“公子,公子被絮子给呛到了,没事了,没事了,差爷给他救好了!”
“真没事?”厮护院面面相视,生怕出事,却还是不敢动弹。
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