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重幻委实也不好对着一个门头牙都没长齐全、话还漏风的娃娃争取什么自尊自爱的高风亮节，惟有装回孙子老老实实下荷塘去吓唬一次鱼儿了。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假面还具有如此功效，也不知是否真可以直接将鱼儿吓晕？
万一可行，以后回雁雍山去鸟鸣涧钓鱼时都不需要下钩，直接往溪水里一站，鱼儿们便可以吓得直飞入筐。
赵重幻苦中作乐地自嘲着，然后卷了袍角往池塘的浅水处而去。
阿陶二人有点踌躇又好奇，看赵重幻也不脱靴，亦添了几分有些疑惑。
“差爷，你这不脱靴子吗？”阿牛直爽地问。
“怕脏！”她头也不回。
好吧，赶紧要再去给差大爷拿一双靴子来！得罪了她，衙内那也饶不了！
阿陶叹气，跑着去寻合适的靴子。
东府祖宗也趴在水台的石栏处指挥道：“你快一点，本公子的风鸢快湿透了！”
那风鸢所落位置恰似之前贾子敬落水被救之处，伏倒的菖蒲细条翠绿，却已经萎蔫沉沦于水。
春日的水仍旧有寒意，所幸此刻晌午，日头暖，水的凉意也减去了几分。
一路过去，赵重幻果然吓得锦鲤乌泱泱四散逃逸，连鸥鹭都高傲地往旁处挪了挪。
“丑八怪，听你会抓鬼，可是真的？”
东院祖宗从阿巧随身提着的精美食袋子中掏出一些点心塞嘴巴里，一边鼓着个腮帮子一边问。
赵重幻远山眉一动，她睇了娃一眼。
看来所谓贾子敬请她来抓鬼一事倒是在平章府里传得沸沸扬扬了，连这般的娃儿都听过。
“这里有过死人，公子怎地不怕？”她左顾言它，扯出十姨娘的断头命案来。
娃冷嗤一声：“这府里也不是第一次了！”
“公子——”阿巧赶紧唤一声。
“你怕甚！现在谁不怕我阿翁！死一两个女人算得了什么！”娃白她一眼，“再，我阿娘了，十姨奶那般风骚，迟早是要跟人勾搭的！你们看，果然如此吧！没给她沉塘丢钱塘江喂鱼是阿翁心好，看吧，还是有人来替阿翁报仇呢！”
赵重幻刚待抓风鸢的手顿了下，脑中似有飞鸟渡潭的潜影一掠而过，一点灵光闪了闪，却又转瞬即逝，没法抓住。
这娃娃一番话直接道明府上诸人对十姨娘被杀案的不以为意。
照娃的法，十姨娘的死是活该！可是，既然不在乎，为何贾平章会主动向大理寺报案？还要求七日内必须破案？为撇清干系吗？
赵重幻沉吟着伸手捡到风鸢，风鸢上断裂的部分鱼线扯住菖蒲的细长叶片，她微微用力拉了一下才分开。
但是有一截鱼线缠到了另一段细长的丝线，丝线薄韧，细若蛛丝，若不是缠在了鱼线上根本就瞧不出来。
她下意识捻住那丝线在指尖搓了搓，一时有些眼熟。
耳边，东院祖宗还在絮叨：“哎，丑八怪，你抓鬼带上本公子一起玩吧！我也想抓鬼玩呢！抓个三两只放在木箱子里锁上，想玩就撵出来去吓吓人……”
哎呦，祖宗，你以为你是阎王爷！还抓几只锁起来？抓狗还是抓蛐蛐呢？
阿牛撇着嘴悄悄嘀咕，可也不敢教那祖宗听见。
赵重幻却不响，只沉思地捻着细丝出神。
“哎——跟你话呢，丑八怪！”娃见她不动，随手捡了个石子就砸过来。
只听“啪”的一声，在场所有人就眼睁睁看见那石子从赵重幻身旁飞过，又被什么弹了回去，直接活生生扎进娃身旁最近的石栏中！
几个人都惊呆地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无法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