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头山道另一侧,一辆马车晃晃悠悠伴随一阵阵清铃铃的响声而来。车厢覆着青布毡,墨帘布高高地卷着,左侧檐角还挂着一个铜质圆环造型的虎撑。
此物正面是日月星辰,中间穿以罗形云纹,背面图案为八卦,看上去非常精致。外圈留有一道缝隙,环内中空,里面似有圆珠,随着马车摇晃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车辕坐着两个眉目清秀的男子,驾车的是个浓眉大眼、唇上微须的年轻人,他旁边陪坐的则更加年少些,是个眼睛细长、皮肤白净的少年。
他二人皆一身青色布衣,简单朴素,神情颇为淡定从容,似在随意闲话笑,不时传出轻松的笑声。
而车厢里独自坐着一位墨衣长袍的青年,发束木簪,目深眉修,雅致清让,宛如一块绝世璞玉,清澈、莹润,略带凉意,而眉间近右眉尖处还有一粒的朱砂痣,似玉上微瑕,云间星隐。
马车带起的春风轻撩过他乌黑的发,彷若吴道子在大相国寺壁上所落笔神佛群像,隐隐生风的飘逸不凡。
墨衣青年对着一个局势纵横的棋盘,竹节分明的手捏着一粒黑子,晕在皙白的指尖,若佛拈花的姿态,他正自己与自己手谈对弈。
忽然,他手顿了下,鼻翼一动。
“有血腥气!”他抬眸对辕座上的二拳淡道。
闲话的二人顿时神色一凛,相视一眼。
穆大夫的鼻子那是杏暖谷一绝,但凡他闻过一次的味道,第二次即使微若游丝,也可以辨别出处,比谷里阿大家养的黄犬还要敏锐。谷中上万种草药植物,他闭着眼都能分辨明白。
车夫白术立刻拉停马匹,耳边虎撑清脆的铃声也渐止。
而他一旁的白芷侧耳倾听,一息间,静默的山道上便依稀传来厮杀呼喝以及女子惨叫的动静。
“快,去看看!”
白芷细长的眼里瞬间布满邪鸷兴奋的热烈,一拍车驾吆喝着快走。
白术好笑。
自从白芷这家伙一个月前试了穆大夫的新药功力大增后,对于打架斗殴之类的事情便越发热爱起来。
可惜杏暖谷中皆是面善心和的老实人,他想要大张旗鼓地施展拳脚,委实没有余地,惟有与谷中各式动物“兄弟”周旋,搅扰得如今谷中的野狼、野猪们都如临大敌,四肢发颤,只要一见他便都嗷嗷叫着一溜烟不见了影儿,不过这倒也令大家伙家养的家禽羊兔们受益匪浅,再也不需要半夜里与狼群斗智斗勇。
马车一阵疾驰,转过山道的拐弯处,远远他们就看见一颗大石横亘在路上。
而石头那边四个黑衣人正对着一群妇孺大开杀戒,背对着大石一群人中惟有两个人在举剑奋力拼杀。
白芷一脸兴奋地回头道:“白术,你守着穆大夫,我去凑个热闹!”完也不待白术反应,他已经提着剑一个大鹏展翅飞点而去。
“这家伙,没人打架快憋死了!”
穆大夫没吱声,只是放下手中棋子,反手去车厢另一侧拉过来一只一尺高的梨花木箱,原木色的箱子既无雕花,也无镂刻,拙朴而简单。箱子两侧还系了一根牛皮的背带,皮带已经起了毛刺,显然常常被人摩挲使用。
“我们也下去!”他道。
白术赶紧跳下车,随手拿了一只木凳给他搭了下车台阶。
穆大夫下了马车,拎起木箱,眺望了一下不远处的那场厮杀,修眉轻蹙了蹙,继而俊挺的身姿若风卷云扬般毫不犹豫地往那血腥之地而去。
不过他前行的脚步却有几分颠簸,右腿似乎短去一截,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墨色衣袍也往右侧晃荡得厉害。
白术每次看着穆大夫的背影,都忍不住偷偷对老爷埋怨几句——
如此风神俊逸的一个仙人儿,却竟然先残疾!可见老爷是个善妒的,否则怎会不放过穆大夫这般长得像菩萨、心肠亦像菩萨一般的人呢?
彼处,黑衣饶剑势越发密集,谢环琛一行人已经人人挂彩。就见一个黑衣人趁魏乙不留神间,直接一剑就要刺中谢环琛。
而谢环琛来不及避让,惟有生生受住。
可不料被她护着的、正虚弱地靠在大石边的谢霜染却一个趔趄推开了前者,用自己纤细的身体替代她的姑姑,直接迎上那锋利的一剑。
那剑再次刺透谢霜染早已被鲜血染红的肩窝,随着黑衣人冷酷迅捷地抽回剑刃的动作,带出的血扬了谢环琛一脸,而少女的脸色业已煞若白绫,可是她还是拼力要去护住谢环琛。
“阿霜!阿霜!”谢环琛瞳底赤红,泪水模糊了双眼,她回手抱着侄女,痛苦而无助-----
魏乙一见此情此景,既恨且愧,不要命地对着黑衣人展开新一轮回击。
突然,他眼前一阵莫名的飞花闪烁,若白虹贯日,疾风过山,剑气凛冽,森森寒意随剑啸越过耳际,瞬间将他身前的两个黑衣人给横扫倒地。
然后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厮杀声中朗朗而起:“尔等如此欺辱一群妇孺,一看就不是好人!且再受白爷我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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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黑衣人原本完美无瑕的剑阵,顿时被这横空冒出的“白爷”给打乱得如飞鹰入了鸡群,劈里啪啦,乱了阵脚。
随着无名义士的强势入阵,原本已经有些力竭的魏甲、魏乙霎时如有一股真气灌入丹田,骤地也生出无限力气来。
他们武勇地冲出去将散乱的黑衣人包围住就是一同猛烈砍刺,一时黑衣人竟然招架不及,节节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