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按照他的思路,是将衙门彻底按照唐制的六部来划分,可与州衙对接就是一个极大的问题,州衙那边的什么这参军那参军的职责交叉重叠,那就意味有县衙的一个押司必须面对州衙的几位参军或是判官,增大了太多的工作量。
现下知州催得紧,强行搞这么大的改制县衙只怕会乱套,想到此处王嘉言叹了口气,站起来打开窗户吹了阵寒风,脑子清醒了许多。
他想清楚了,处处想完美是做不到的,这么大的改制除非朝廷来主持,吴先生有些念头也是不切实际的。
王嘉言继续坐了下来,重新拟定了方略,吏员的职责完全不动,先把人员全部收留起来,定好俸禄再说。
四五日后,县衙贴出了几张告示,公布了所有差役的俸禄,从最高的押司到最低的力手,全部都榜上有名,最高的押司一千五百钱,最低的力手五百钱,恰好分为十档。
县衙按照吴山学堂的模式成立食堂,供应午饭一顿,凡是外出公务者补贴八文饭钱。
公示贴出,县衙内一片哗然,下层的力手、仓子之类自然是举手欢迎,可那些上层的押司、手分、贴司之类可就不服气了。
以往这些长名衙前胥吏的收入不过七百文钱,但平日里小贪小污一点,再收点商铺和底下栏头、税吏的孝敬,每月收个七八贯钱妥妥帖贴,专管赋税进出的押司收的黑钱更多。
但自从吴县县衙的吏员出事后,苏州城里的胥吏们一时没人敢收黑钱,现今看到每月只有这点俸禄,如何愿意再干下去。
翌日一早,所有押司、手分跑到知事厅内叫苦抱怨者有之、甩手不干者亦有之。
王嘉言头疼的看着这批胥吏,以前俸禄那么低干的挺欢实,如今提高了俸禄,中饭免费,外出还有补贴反倒不愿意干了,可见以前拿的黑钱定是比如今的新俸禄多的多。
王嘉言咬咬牙,长痛不如短痛,不愿干的干脆全部换掉算了,他可是想留在长洲县再干几年,就算胥吏撂挑子,无非就是乱上一阵子,但总比乱上几年要好。
想通了此事,王嘉言便道:“尔等无需吵吵闹闹了,想干的留下来,不想干交接账目,一个月后退出差役。”
胥吏们傻眼了,他们无非是想来吵闹一阵,提高些俸禄,并非真不想干了,押司、手分之类虽说在官员眼中算个屁,可在百姓面前那可是耀武扬威,风光的很,一旦放弃又舍不得了。
众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大眼瞪小眼,一时寂静无声,最后齐齐望向带头的押司,各自心里都打着小九九。
胥吏里面带头大哥是负责司户的押司,名唤朱奇,正好是大盐商彭子石的大舅子,他那泼妇般的姐姐朱氏和彭子石闹的不可开交,跑到他府上诉了好几次苦。
朱奇心中雪亮,彭子石如果不是看在自己押司的身份上,早就将他姐姐休了。
现下他要是不干押司,不光是自己的地位,还有自己姐姐的位置都会不保,想到此处,他不由自主的焉了。
王嘉言看着这些胥吏们又好气又好笑,便道:“诸位可是要想清楚了,出了此门,再想回来可是绝无可能,衙门里做事虽是俸禄不多,可是在百姓面前人模狗样,威风的很,如今没有了这身皮,尔等就是普通百姓一员。
本官给尔等一个机会,出去好生思量一番,若是定要离去,本官绝不强留,想提高俸禄绝无可能。长洲县衙的官营工坊若是有了获利,年底发些赏钱倒是可以,尔等若是不干,苏州城里想干胥吏的大有人在,出去吧。”
这帮胥吏看见朱奇低着头一声不吭,便没一个敢出头说话,只得灰溜溜走出了门外。
他们来到值房,却发现县衙里多了不少吴县过来的弓手,将库房、账房守的严严实实,想弄鬼都做不到了,只得老老实实去干活了。
长洲县衙只有一名押司和两名账房自持在转运使司和州衙有后台,私下里跑去转运司和州衙找靠山陈情。
结果那些前来说情的官员被孙冕骂的狗血喷头,几个胥吏被迫辞去了职务,其他的人乖乖的继续接着干了下去。
王嘉言在县衙公开贴出榜文招募押司和账房先生,应者如云,大宋朝被胥吏笼罩的阴云终于掀开了一个口子。
吴梦听闻长洲县衙改制的消息后,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是有孙冕的压制,胥吏们不敢作乱而已,但是靠着士大夫官员自身的操守来实行的改制真能走的长远么?
何况大宋天下的士大夫官员并非人人都像孙冕和王嘉言那般清廉,满口仁义道德私下里却贪污腐化、不谈律法只讲人情世故的也有不少,儒家学说和士大夫把控的朝廷真能管好这帮大宋官吏吗?
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吴梦对封建士大夫们自己管治自己是没有太多信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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