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之战时,殁潭有一次追杀洛蘅至天云禁地,李潺赶去相救,结果惨死禁地之外。
李潺的致命伤是剑伤,但伤口上却没有魔气,非是殁潭这个大魔头所杀。可当时在场的只有洛蘅和千灵仙姬。
此战后不久,千灵仙姬陨身,却是洛蘅染了心魔种。
洛蘅被心魔折磨的模样在旁人看来几乎等同于被控制了,又有谁会知晓他拼尽全力、几乎搭了命却也还强撑着没彻底越过那条线。
于是这个罪名顺其自然的就落到了洛蘅头上,没有证据却几乎板上钉钉。
当时洛蘅陷于亲人离世、莫名蒙冤的痛苦中致使心魔大作,无法控制,执阵的长老们几近绝望之时,李空寻突然赶来的助力好似天降甘霖一般浇灭了洛蘅的心头魔火,也因此,他才能挺过那剔魂之阵。
实属命不该绝。
可李潺终究还是死了,洛蘅的罪名也并没有洗脱,洛氏和李氏两家仙侯的关系也彻底崩了……
洛蘅开始有些受不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旧事一桩接一桩的涌出,然后一股脑的全梗在心头的感觉了,于是连忙掐断思绪,披了件宽袍,起身去开门。
门外清凉的夜风霎时盈得他袖袍凉飘,顿时清爽了不少。
三更之际,自岭月谷中仰望可见明月中天,澄澈月光洒满整片山谷,风动,树影搅扰月色,如潭影粼波。谷中灵植遍地,夜时可见悬缀于蕊瓣枝叶间的点点荧光,居高望去,仿佛谷底亦是一片星海。
被夜风吹一头还是很有效的,至少洛蘅现在觉得没那么心烦意乱了。
正赏心悦目,突然就有张脸倒悬下来,打破了一片静夜好景。
此人自廊梁倒悬而下,一身赤焰袍摆在何处都是显眼,飞扬的眉眼倒着瞧有些滑稽。
洛蘅波澜无惊,其实是早习惯了,于是淡淡打量了这张脸一眼便错开目光去,启唇不咸不淡道:“有事说事,没事睡觉。”他平常的语气总介于正经与玩笑之间,似乎再冷漠或恼人的话从他口中讲出都有那么些讨人喜欢。
“没事,我看看你干嘛不睡觉。”
倒挂在洛蘅面前的家伙是他小时候收的重明鸟灵侍——柏荒。
洛蘅又瞥了他一眼,“看够没?”
柏荒一翻身跃下了廊梁,正立于洛蘅面前。
正过来倒是能窥见眉眼的俊秀了。
他眸色略浅,在黑夜暗光之中亦隐隐敛着光辉,红衣简袍,犹显精神。
“够了。”说着,他便转身翻回屋顶去了。
廊道外是悬空的,下方便是谷底。
柏荒虽然是个嘴挺欠的家伙,但是却很有作为灵侍的自觉,寻常总喜欢睡在屋檐上,若是察觉洛蘅屋里有什么别的动静便会立刻惊醒下来查看,看完没事的话就若无其事的翻回他的屋檐去了。
一阵略大的夜风灌进屋门,撩拨得洛蘅一头散披的长发伴衣袂翩然,过谷叶动之声略显萧瑟。
然后洛蘅就听见屋内一声轻响,回眼望去,是书案上的一轴画卷落了地。
见是画卷落地,洛蘅便连忙转身去拾起来,拾起来便下意识展开来。
卷上描画着一副少女容像。一身赤衣似火明艳,着于她身却显柔美,赤瞳漾着秋波,几分妩媚,不点胭脂的樱唇却似含了朱砂。
望着画像,洛蘅不禁有些出神,好不容易止住追忆的思绪又开始不受控制了。
她便是战神与魔族赤霜公主之女——芊霙雪,那位神魔混血的郡主殿下,也是洛蘅思慕之人。
以前洛蘅时常回神族与父亲团聚,战神玄英与他父亲朔玄又向来交好,因此他也总有机会见到这位传说很凶悍,实则很温柔的郡主殿下。
只是后来出了心魔乱事,他又堕魔,修为尽废,所以许久没回去了,约莫算算,该有百年了吧。
他父亲作为雷霆之神、朱天神王,日理万机的又背负着无数信仰,再关怀孩子也无法抽身来照料。
当年心魔之乱时,朔玄亦亲临凡间挽救了几近绝望的残局。神魔歇战之后,不管是神族还是魔族都不敢轻易现身凡界,唯恐挑起神魔梁子的苗头。
可当年若非朔玄亲身现世,以雷霆正气肃清人间心魔邪念的话,那心魔种之乱恐怕就平定不了了。
可是当年朔玄却无法救洛蘅,因为洛蘅承受不起他父亲的天神之力——无数凡魔加起来才当得下朔玄帝君的净世之雷,而洛蘅只一己之身,连他父亲一股灵流都受不得。
神虽万能,可世间之事又何止千万。
这百年来,洛蘅杳无音信,朔玄帝君再急也只能忙里抽闲,派信来询问下落,好不容易洛蘅总算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却说什么也不肯回神界见他父亲。
洛蘅合起画卷,浅浅一叹。
人间暗流又涌,兴许居心叵测之徒又要重现风波。
乱魔之事一日不根除,洛蘅就一日不得心安。
距离血魄失窃一事在人界已经过了十八年,十八年的杳无音信让神仙人均是提心吊胆、惴惴不安。凡间的仙门遍寻不得,涅华仙界也坐不住了。
明日天云会武比试,既是常规试炼,也是选拔平乱弟子的武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