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陵城,酥暮街。
天色渐暗,斜阳在田地里铺上了一层金色的余晖,依稀能看见墨绿的草里两只粉红色的耳朵一晃一晃,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嘿!干活去了?”
刚从地里回来的允七撞上了同样回去的同乡王二牛。
“是啊,这太阳可真是毒,快晒死我了。”
允七晃了晃自己黝黑的手臂。
“你这一天辛辛苦苦也赚不了多少银子吧。”
这句话戳到了允七的心窝窝里,他种的这点粮食交了税真剩不了多少了,够一家人吃饱已经算不错的了。
允七叹了口气。
“兄弟,”王二牛搭上允七的肩膀,“城里金老板在招人盖宅院,你去不去?金老板可是陌陵城有名的富商,阔绰得很,听说一天赚十两银子不成问题!”
允七一惊
“有这种事?”
“怎么样,跟哥哥我一起干,赚钱?”
“多谢老哥!”
允七本来想拉着哥哥一起去,可哥哥还要照顾家里的地,他便自己跟着王二牛去了。
知名富商金老板长了张慈祥的脸,一来便先给他们发水果吃
“天热,大家多担待点,老夫也不为难大家,我们辰时开工,午时和未时休息,最热的时候绝不让大家干活!”
牢里。
曾小澈把腿伸直换了个姿势坐着
“我怎么感觉这个金老板虚伪得很。”
允七叹了口气
“姑娘真若神人,起初我们真的以为金老板是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大善人……”
直到干完活算钱那天。
“金老板,我们的工钱您结一下呗!”
王二牛和一众苦工们一脸笑嘻嘻地凑上去。
“你们去找我的管家夏九蔡去。”
金老板只留了这一句话,便再没有出现过。
夏九蔡扒拉着算盘说
“这……金老板生意太多了,我们也得慢慢算,明日再给你们结,行吧?”
工人们想,反正也不差这一天了,得,明日再来吧。
第二天,夏九蔡扒拉着算盘说
“金老板最近一个生意亏本了,资金周转不开,再宽容两日,两日之后就给你们。”
两天后,夏九蔡扒拉着算盘说
“金老板投了笔大生意,算你们一笔钱好不好?过三日结工钱翻倍!”
又三天后,夏九蔡扒拉着算盘说
“这这这,金老板生意又亏本了,明天,明天肯定把钱给你们!”
众人终于注意到不对劲
“他都拖了这么多次了,是不想给了吧!”
“哎你可别这么说,金老板最注重声誉了。”
“他金老板那么有钱,给我们发点工钱算个什么?九牛一毛都比不上吧!我信他的周转不开我就是猪!”
“你们注意到他的庭院没,那么豪华的院子,在地上随便挖一块石头都够我们干一年活的了!”
“他肯定就是没打算把钱给我们,让我们白给他干活,摆明了欺负人!”
王二牛把手里的锤子往地上一摔
“兄弟们,我们去金老板家要个说法!”
却有人怯怯地拉住了他的胳膊
“要不,再等一次吧。”
拉他的人是允七。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夏九蔡又找了个烂理由把他们搪塞过去了。
“呸,夏九蔡,这回他把他自己剁了给我们当下酒菜我都不干了!”
王二牛气得直跺脚。
“那我们怎么办?”
“去他家里讨说法,不行就砸了他家的东西!”
王二牛这么说,也就这么做了,第二天就打上了门,拿着个锤子,带着干活儿的兄弟们,跟金府人数比他们多一倍的强壮家丁们面面相觑。
打……打个锤子。
“我们去报官!”
王二牛想到了最后一个办法,当然,还不如他直接打上门去靠谱。
陌陵州长罗匡吃着花生哦,那啥,本官知道了,会帮你催的。
再过几天,王二牛又找上了门,可罗匡死活咬定工钱已经给他们发了,让他们不要再烦他。
王二牛觉得奇怪,又找上金府,夏九蔡也说发了。明明没给就说给了,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得想个办法。”
王二牛觉得这样不行。
“二牛哥,你还有啥办法啊?”
允七问。
第二天,王二牛举着个牌子,在街上大喊
“金信金老板不守信用!招苦工干活不发工钱!还钱!要个公道!”
允七“……”
这算哪门子办法啊。
允七摇摇头,回家做饭去了。
没想到过了不久就有人报信说王二牛死了,允七急忙去王二牛家看,瞬间来了一帮衙役把他抓走了,说王二牛是他杀的。
曾小澈托着个头,细细思索
“然后他们说你私吞了工钱,被王二牛发现,所以杀了他是不是?”
允七“差不多吧,我也不知道。”
曾小澈苦笑
“也是,他们想杀人,想抓个替死鬼,需要什么理由,天高皇帝远,这里就他们说了算。”
允七叹了口气,继续抹眼泪。
“喂喂喂别哭了,一个大男人成天哭什么哭。”
曾小澈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是,事情不发生在你身上你当然觉得没什么,没法感同身受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兄弟死了,我也要死了,你说,我兄弟一家人怎么活?我死了我的老母妻儿又该怎么活?”
允七看见曾小澈轻松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