爨王也是皱了皱眉,不服气地说道:“我爨氏一族好歹也是一国之主,若是就这样看那桓玄的脸色行事,岂不是太过没出息了,这也并非是长久之计啊……”
孟国相那小小的眼睛眯缝了起来,笑嘻嘻地说道:“殿下,您自己心中不早已有了决议吗,又何须来戏弄老臣呢?”
众人这才明白,他是故意这么说,好让爨王忍不住出言反驳而已,不由得失笑,这爨王所信重的长者,竟也是个狡猾无比的老狐狸,对于上意的揣摩之术,已是炉火纯青。
爨王见他笑得奸猾,自是也明白了过来,原来自己是被算计了,不由得拂袖道:“舅父,您竟然也和这些外人一起来挤兑我。”
萩娘听他这声“舅父”,才算是明白了这两人之间这亲密无比的君臣关系是为何了,看来,不管是士族之间,还是皇室里,血脉,永远是维系政见一致的最牢固的东西。
孟国相见他以“舅父”呼唤自己,心中也是一软,郑重地说道:“殿下,您吩咐了老臣去查这几位客人的背景,老臣的确是查出来了,这位刘郎,虽是无权无势,出身也并不高贵,但他的经历也确实是不凡……”
“当日会稽民乱之时,他以一己之力逼退了围城的乱军,又与会稽太守,陈郡谢氏的谢裕谢内史交好;后来,竟是得了瓦棺寺竺法汰大师的青眼,在南康郡,法汰大师更是为了他而自绝于桓玄的心腹,卞范之面前;在泉陵,零陵郡太守唐云在明知他被桓玄通缉的情况下,却硬是将他偷偷私纵,乃至于被桓氏问罪;在荔浦,他们一行人被徐城主从子徐沐率人救下之前,他竟是仅凭手上的一把长剑,便打到了数十个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的男子,却又心存善念,并不随意取人性命。”
“在老臣看来,这位刘郎,实实在在是一位有勇有谋的仁厚之人,值得信赖,也值得托付。”
爨王原是想让孟国相说出他们这几日在昆川四处乱窜的宵小行径,却不料孟国相说的竟然都是寄奴的好话,不由得在心中默默地暗叹,早知道这孟国相和自己这么没有默契,事前就应该先教他台词才对。
他无奈地说道:“这么说来,这几人这一路其实都是得了贵人相助,才能苟活至今。”
寄奴却是忍不住问道:“唐云唐明府,竟是因为我们几人,而被桓玄杀了吗?”
孟国相没料到他此时此刻,最为关心的竟是这么一件小事,不由得捋了捋自己下巴那稀疏的短须,慢慢地说道:“这我倒也不得而知,只是听说此时已然将他们一族的男子都关押起来了,但想桓氏一族向来行事都十分狠辣,说不定一怒之下会下令处死他们也不一定呢。”
寄奴心中不安,急急地对爨王说道:“求您派人去把他们救出来吧,对您来说,说不定也是臂助啊!”
爨王见他求恳得十分急切,反倒是心内一喜,不动声色地问道:“我又不认识他们,也没什么好处,为何要去救他们?零陵郡……那可是远得很呢……”
刘穆之和萩娘立刻便听出了爨王语气中那种讨价还价之意,不由得暗自摇头。
寄奴却仍是不悟,他听得爨王拒绝的口气并不是十分坚决,更是心中热切,当即便跪下行礼道:“殿下,唐明府在零陵经营多年,若是得您相助,得脱樊笼,想必将来不会对您不知回报的。零陵郡是离昆川最近的一个荆州郡县了,若是您有意扩张疆域,有了唐明府的归顺,那岂不是一举两得?”
实诚人也有实诚人的好处,寄奴虽是不善于算计,一时情急说出的话对于形势的分析倒也是丝丝入扣,说到了爨王的心上,就连萩娘,都忍不住暗赞了一声,说得好!
果然爨王一阵心慌,连忙告罪道:“岂敢岂敢,我爨氏不过是居于边陲一隅,只求偏安一方而已,哪有什么扩张的野心,你这话可别乱说,若让旁人听到了,那可是形同谋逆!”
虽说是如此,他心中到底是盘算上了这件事,慢慢地说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既然本王和舅父都认为桓氏一族并不是善与之辈,那桓氏的敌人,我们自然要设法拉拢,你放心吧,此事本王自有计较,无需再多言。”
寄奴不明白他这些花花心思,还以为自己真是说错了话,险些陷他于不义,忙歉然起身,不敢再说。
萩娘趁势笑着说道:“恭喜殿下,终于拿定了主意,作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奴先替南中的百姓谢谢您了。”
爨王冷哼了一声,却也并没有反驳她的话。
孟国相却是皱起了眉头,悄悄地拉了拉爨王的衣角,不动声色地瞥了萩娘一眼。
爨王会意,抚了抚自己的额角,幽幽地说道:“哎,本王的头好疼,徐爱卿,不如你先回去复命,其余的几位,先在宫中住下吧,本王这虽然不如建康皇宫一般繁华,却也是衣食无忧……。”
萩娘闻言,眉梢不由自主地挑了挑。
这所谓的在宫中住下,其实就是变相软禁吧,在这老狐狸和这小狐狸还没盘算出个结果之前,只怕自己这几人便如同砧板上的肉一样,只能任人宰割。
徐沐也是有些察觉到不好,踌躇着说道:“殿下,家父对刘郎甚是喜爱,若是我不将他带回去的话,只怕老父会怪罪于我,还请殿下……莫要令我为难……”
然而他毕竟年轻,爨王不过是瞪了他一眼,他强打起来的勇气立刻就蔫了,只能歉然地望着寄奴和萩娘,悄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