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已然继位,因此宫中不再穿孝,众女官都换上了嫩色的服饰,但宫中既然没有能欣赏美女容颜的男主子,只有一个痴痴傻傻的孩子而已,因此自然是无人盛装,百花都失去了争奇斗艳的动力,一片愁云惨淡的样子。
身穿淡墨色袍子的顾微正在为妙音诊脉,妙音屏退了众人,直白地对他说道:“可有令人血脉加速,难以自己的mí_yào?最好是验查不出来的那种,若是能让人昏昏欲睡的就更妙了。”
顾微面上神色一滞,先帝已死,这药是要用来干嘛?
然而他却不敢多问,只是摇头道:“只要是药物,都不可能无迹可寻,只有一些珍稀之药,因世所罕见,所以懂行之人较少,难以被察觉罢了。比如长石,理如马齿,方而润泽如玉,据说生于太山临淄,要采集这种药材完全没有特定季节,只能随缘而已,因此量稀少,并不是常规用药。又比如白脂麻,此药常用于治疗小儿头疮,但与芭蕉子同食则亦有通血脉之效。又如地笋,芳香悦脾,可以快气,疏利悦肝,可以行血……”他一说到药理药性便停不下来,絮絮叨叨地甚是喋喋不休。
妙音不耐烦地皱眉道:“那你有没有这几种草药呢?”
顾微亦是摇头道:“现下自然没有,不过我回去可以同……商议,为您尽快配制便是。”
妙音疲惫地点头,靠在一边的垫子上,挤出一个笑脸道:“辛苦你了。”
顾微见她神色和善,忍不住问道:“您又有什么计划了?”
妙音凌厉地瞥了他一眼,似是怪他多嘴,她收敛了笑意,淡淡地说道:“你家主子也知此事,你自去问他便是,我又何尝有过自己的主张?”
发生了什么事?平日妙音娘娘说起桓玄,总是饱含甜蜜和羞涩地称为“他”,不需要其他言语,也能明白她指的是桓玄,如今却颇有些幽怨的意味,顾微敏锐地察觉了这一点,却不知道原因。
还是回去问问南郡公吧。
顾微诊完脉,掩饰着自己心中的关心,例行公事地用平平的声音吩咐道:“如今娘娘身子已然恢复泰半了,只是却隐隐有不足之象,是否近日饮食无常的关系?您目前的状况最需要静养,不能动气,更不能饮食不定时,要多吃茯苓、枸杞这类温养的补品才行,或用些药膳,用龙眼肉和枸杞,配上猪脑或鳝鱼之类的肉食炖汤喝是最好的。”
妙音更是不耐烦,连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退下吧。”
顾微见她显然没放在心上,不由得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收拾东西告退。
再好的医生,遇到不听话的病人也是无奈。
妙音目送他远去,心情却没有丝毫放松,只是倚在榻上,唉声叹气而已。
顾女官进来为她换茶,见她神色不振,担忧地说道:“娘娘今日午膳都没吃多少,不如奴婢为您端些糕点来可好?”
同那势利的严女官不同,当日顾女官仗着妙音的势,不知得了多少好处,妙音又是待下人极为和善的主子,顾女官很是敬重于她。因此即便此时皇帝已死,妙音没有先前那般得势,顾女官却也是真心对她好,用心侍奉着。
而那严女官却是转而奉承皇太后娘娘去了,实在是小人行径,令人不堪入目。
妙音从小就不得母亲关怀,见她满脸关切之意,心中很是感动,面上却只是淡淡地说道:“不了,我一个人呆一会,你去休息吧。”
自己这样的人,又怎会有什么好结果呢,同旁人亲厚的结果,只不过是白白害了旁人的性命罢了。
顾女官却没有退出去,而是走近她身前,轻轻地对她说道:“奴婢知道娘娘因陛下去世心中烦忧,然而此时却不是自艾自怨之时,您现在在宫中无所倚仗,自然是任人鱼肉。若是您指望皇太后娘娘照拂,那便是太天真了,皇太后面慈心狠,绝不是好相与的,之前也只是因为您在先帝面前得宠才善待您而已。”
她倒似这些话憋了许久似得,一口气说完,毫不避忌。
妙音还来不及答话,顾女官又压低声音恳切地说道:“奴婢听闻您初进宫的时候,曾与太皇太妃亲善,颇得信任,不如多去请安,便是日后有什么事,也好有所仰仗。”
自己这一生,自出生就是一个错,从小便没有得过任何疼爱和怜惜。
稍通人事的时候,桓郎就牢牢地占据了自己的心中,他就是自己整个世界。
然而他也从未为自己筹谋过,他心中所想的,亦只是他的得失,从未顾忌过自己的感受,从未。
第一次有人为自己担忧,主动帮自己出主意,却是萍水相逢,并没有深交的顾女官。
她心中大为感动,酸涩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眼看就要掉下来了。
妙音却将脸转向塌几内侧,不让顾女官看见自己的表情,冷冷地对她说道:“顾女官,你僭越了。”
顾女官却也不分辨,只是跪在地上,一脸的倔强。
她既然决心说这些话,就想过要承担后果,即便主子不领情,自己的心意却也是尽到了,自是没什么可后悔的。
她出身江东顾家,是三国时吴国重臣顾雍之后。
顾雍本人公正无私,顾家自然是家风严正,教子有方,因而顾女官行事极为稳妥,亦是忠诚能干之人。
妙音想要罚她,却狠不下心来,只说道:“你退下吧,今日之事我不与你计较,以后此言再也不要提及,皇太后娘娘母仪天下,自然